淨化和超度,其實是兩回事,原主因為沒有收斂一下,周身煞氣蓋過了那一點點微弱金光,直接就被強行淨化了。但超度,那是要念往生經文,如果有怨氣,就消除對方怨氣,打開地府大門,送鬼魂去投胎。

隻要青燈想著的是超度,那念幾百遍往生經都沒有用。

委托鬼大仇得報,之所以還在人間徘徊,不就是執念太深,她沒有生過孩子,執念當然不可能是孩子,委托鬼就是想好好找個良人,談一場對方對她沒有任何欺騙的戀愛。

但人鬼殊途,鬼一般又是不挪窩的,曆經滄海桑田,原本繁華的小鎮消失了,隻剩下後來逐漸壯大的窮山村。

蘇玉娘是一個顏控,長得不好看的她才不想要呢,長得好看的,被她那一張鬼臉一嚇,那七竅都要丟了六竅。

她雖然帶著滿腔恨意死去,但骨子裡始終是個好姑娘,正是因為如此,找不到良人,完不成心願,她一直停留在人世間,永不能轉世投胎。

青燈看著她半晌,然後盤腿坐下:“不曾試過,施主如何知道不可能。”

他轉動佛珠,開始念往生經,蘇卿是個懂佛法的,自然能夠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她也不動,就大大方方地留在那裡。

念了一個小時的經文,青燈那張總是沒有多少表情的臉總算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度化失敗了。

蘇卿便露出孩子氣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來:“是吧,我就說了和尚你的往生經沒用的,你把我帶在路上走吧,或許走著走著,看遍了大好河山,我就心願了了。”

“阿彌陀佛,蘇施主,貧僧乃是佛門中人,身上並無可以施主的藏身之所。”

蘇卿當即翻臉:“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麼,你這和尚怎麼還會騙人。”

青燈和尚清俊的臉上露出幾分錯愕的表情來:“蘇施主,貧僧並未騙你。”

蘇卿向前一步,她尖尖的指甲往前一掏,然後從和尚的寬大的衣服裡摸出一支表麵十分光滑的竹笛:“我可以待在這個笛子裡。”

對青燈來說,一隻沒有辦法度化,又沒有造下什麼滔天殺孽的鬼,的確是個很大的挑戰。

而且蘇卿雖然說的好像都是歪理,可是聽起來也很有道理。青燈是一個勇於挑戰的人,他的道心之路出現了阻礙,便要去想辦法解決她。

一人一鬼達成了臨時協議,然後就這麼下山了。

蘇卿還幫著和尚青燈把那根漂亮的禪杖給撿了回來。

和木頭談情說愛,是不可以等著對方來追的,所以她選擇溫水煮青蛙,一步步地踩爛青燈的底線。

這和尚心如磐石,那她就待在他的身邊,遲早水滴石穿。

青燈下山的時候,那些個和尚和村民,突然就發現,青燈大師不見了,結果一轉頭,又發現人出現。

之前用略羞怯的眼神看著青燈的姑娘小心地問了句:“大師,我們走了許久,都沒有回去,是不是碰到鬼打牆了?”

蘇卿在笛子裡用青燈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說:“你看我心腸是不是很好,又沒有傷他們,還讓他們在原地等等你。”

蘇玉娘死的時候,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蘇卿出現在青燈麵前的形象也是如此,小姑娘自然是有任性淘氣的權力的,更何況,這群人的確算得上闖進了她的家。

青燈沒有說話,隻微微頷首,他手裡的禪杖往下敲了敲,金光破開迷瘴,消失許久的路,重新出現在了大家夥眼前。

他現在要做的,是先弄清楚蘇玉娘為他設的幻境,那裡頭的故事是否屬實。

青燈花了一段時間,詢問了村子裡的人,再結合村裡的村誌,找到更遠一些地方的,屬於蘇玉娘的那個小鎮子。

當年厲鬼報仇的事情,還算是有名,雖然已經過了許多年,但幸運的是,鎮子上關於這件事的記載還算是清楚。

當初的厲鬼蘇玉娘雖然沒有犯下額外的殺孽,但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她全部都頂著一張可怕的鬼臉去恐嚇了一遍,在文本保存完好的情況下,青燈很容易的了解了始末。

而且蘇家當初的屋子,因為鬨鬼,也沒有誰去拆,當然死了人,變成了鬼宅,也沒有誰去維護,青燈帶著裝著蘇玉娘魂魄的笛子到了這個宅子裡,滿麵的塵土朝著他撲來,但他的一身白色禪衣卻沒有染上半點塵埃。

青燈支開了師兄弟和那些師侄,自己取出了笛子,他吹響笛聲,蘇卿便從裡頭出來。

“蘇施主,試一試吧。”

那座山,是蘇卿帶著張郎一起死去的地方,但青燈覺得,在蘇卿出生,度化她的可能性更大。

讓人心靜神和的誦經聲響起,蘇卿可以看到青燈和尚周身散著的具象化的金色符文。

青燈念了一日的佛經,這宅子裡的一些孤魂野鬼都在經文中洗滌了一身怨氣,恢複了生前美好的樣子,謝過了青燈,轉頭去投胎了。

等著青燈睜開眼睛,蘇卿就蹲在他的跟前,頂著那張青春洋溢的鬼臉看著他,笑吟吟地說:“和尚,你又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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