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臻聞言,倏忽轉頭看向魏清淺,“你說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貪墨。”魏清淺又道,他說完,低垂下頭斂起眉眼,兩隻手複而動起,停在原地的船又往前徐徐而去。
“有人貪墨。”魏清淺說,他轉頭看向旁邊並排而行的常臻。“工部疏理河道的銀子,可能被誰給貪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常戚戚坐在後頭,又恢複了那吊兒郎當的模樣。兩隻胳膊屈著往後,肘子撐在甲板上,屈著的兩隻腿打直,一隻腿翹在另一隻上,不停地抖著。
常臻轉頭看向常戚戚,“姑姑是不是還看到了什麼?”
“太祖六年的水,比這個如何?”她不答反問,翹著的腿抖得溜兒歡。
常臻轉頭四看,目光有些沉重的環視了一周:“在我看來,這一次的水患就極大了。但聽清淺說起,太祖六年那水約莫是比這個還大些的。”
“不是大些。是大很多。”魏清淺接過常臻的話,“就降水而言,太祖那一次,是這次的三倍不止。山南道那邊三十五個州,全部被水淹了,無一幸免。隴右道和劍南道也是屍骨滿地。”
常臻沉默,坐在舟子中不知想著什麼。
“太祖六年那一場水患,最後也查出了工部貪墨。”常戚戚散漫地說道,“瞧瞧,那一次那麼大的水,水位漲了三丈。這一次水小了那麼多,曲江池的水位還是漲三丈。”
“水不大,雍河裡頭泥倒是不少。”常戚戚說著,長長地歎了一聲,些許無奈,“銀子呢,都揣到了兜裡;人命呢,都飄到了河底。”說及此,她不由覺得心口有些悶痛。
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前襟。
最近不知為何,隻要看到這些災禍,她就心口有些悶痛。
好像是被這沉重壓得有些緩不過氣來。
往前她可不是這樣的,如今到底是怎麼了。她將衣襟扯開,透著氣。
心裡頭腹誹著,自己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舟子恰好駛出大興坊,到了前頭的禦街。禦街的另
一邊,便是被淹沒的低矮民房。其中有那麼一兩座高高在上的,樓上卻是擠滿了人,衣衫襤褸,麵黃肌瘦。堆在一起目光無神地看著底下的大水。
見到偶爾路過的舟子和船。上頭便嘈雜不堪,哀求著哭著行行好給點兒東西果腹。
好不容透過氣來的胸口,見到這一幕,心中更是沉悶了。
悶到心尖都在隱隱抽痛。
常臻和魏清淺自不會為了這些人停留,他們還要去看城中水患。
從旁邊路過時,那些哀求的聲音更是清晰了,入耳的聲音也更是悲慘得甚至讓她難以承受。
心口上的疼加重,她忍不住弓著背捂著心口,大口喘著氣。
最先發現常戚戚異樣的是後頭舟子上的惜月。看到抱著心口縮成一團的常戚戚,大聲問道:“娘子?!你怎了?”
前頭劃槳和魏清淺和常臻皆是轉頭看向常戚戚。
“你怎麼了?”看到常戚戚蒼白的臉色,魏清淺不由發問。
常臻直接急得從舟子上站了起來,作勢就要躍到這
邊的舟子上。
常戚戚抬手製止,“彆。我沒事兒。”她忍著心口的疼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