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聽得常戚戚的話,一蹙眉,“誰說你壞?”
“大家都這樣說。”常戚戚瞎扒拉好自己身上的衣裳,坐在了梳妝台前。她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散亂的頭發衣冠不整。
正想喚進惜月給自己綰發,就見銅鏡中,阿夕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一手執著她的發,一手拿著桃木梳,沒經過常戚戚的同意就輕輕梳了起來。
“我替你綰。”他道。
常戚戚看著銅鏡中的阿夕,有些為難。都沒有詢問她,就上手了。這是青樓倌兒應該有的樣子?
莫不是…就是因為這一番彆有的滋味所有那些人即使沒有見過他的臉,都如此趨之如騖?
但常戚戚也沒有拒絕,任由阿夕替自己綰起了發。綰發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很小的一件事。不值一提。
反正自己不會,三千還是惜月還是誰替自己梳都行。隻要會梳就行了。
可是待梳好了之後,常戚戚就為自己草率的決定而
懊悔。她看著鏡子裡自己的頭發,鬆垮垮的,兩邊的碎發都沒有斂上去。頭頂鬆得甚至插不上朱釵。隻能彆起一支蝴蝶木翅,看著簡陋極了。唯一亮眼的就是木翅上,蝴蝶的那隻眼睛。
是朱紅色的…寶石?琉璃?水晶?銅鏡太模糊了,常戚戚也看不出是什麼材質。
這頭發綰的,似乎自己一個大動作就會散開去。這讓常戚戚隻能安安靜靜地坐著,動作都不敢大一點兒。
還不如她自己綰。
“好看嗎?”銅鏡裡的阿夕問道,帶著希冀。
常戚戚不好拂人麵子,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好看。”點頭的動作都很小。沒辦法,怕點大了幅度把頭發給點散了去。
“喜歡嗎?”阿夕又問。
“…”常戚戚無語地看著銅鏡中的發,“喜歡。”她回道。
“喜歡就好。以後得空來我這兒,我日日替你綰發都成。”阿夕說道,將自己手裡的桃木梳放下,認真
地看著鏡子裡的常戚戚,“我也很喜歡。”
喜歡這個發。還是喜歡綰發。常戚戚沒有問。
常戚戚苦著臉,“你喜歡就好。開心最重要。”
阿夕看著常戚戚的模樣,“噗嗤”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給人綰發,還不熟。等以後我慢慢練好了,日日給你綰。變著花樣給你綰,隻要你喜歡的款式,我都學會。”阿夕說著,又按了按常戚戚頭上的那隻木翅簪子,“以後呐,讓你日日都好看。”
果然情場老手。以後綰肯定是不會讓他綰了。綰不綰不說,總之這話說出來就讓人心裡舒服。
“好啊。”常戚戚也答得爽快。對著好看的人,好話她還是很會說的。“往後等你學會了,就日日讓你綰。”
阿夕笑起來,那笑容一直深到他的眼底裡。一攤湖綠色的水裡蕩起波紋。一層層散開,波光粼粼。
常戚戚自是沒有看到他目光裡閃閃的波光。隻不過是隨口一說。說完就站起了身子。因為怕頭發散,她來站起身子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站定了身子就想要屏風外走。被阿夕拉住了胳膊。
常戚戚看他。
“你急甚。”阿夕說道,拉著常戚戚,將她衣裳解開又重新穿了一次,“衣衫不整的就要出去了。”
常戚戚仰頭,看著斂著眉認真地給自己穿衣裳的阿夕。
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每日的衣裳都是下人穿的,自己從來沒有動過手。青樓過夜的時候那些倌兒也有給自己穿衣裳的。可是都沒有這種感覺…
這種就像是,就像是什麼呢?
常戚戚想了想。
就像是…多年的夫妻?
這個念頭從常戚戚腦海裡一冒出來,她就惡寒了一下。怎麼可能!
她伸手推開了阿夕,自己扣完了最後幾個扣子。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她說道,看了眼天色,“你好好歇一會兒,現在年節客人肯定很多。彆累著了。”
阿夕聽得常戚戚的話,搖了搖頭,“我以後隻接你一人。”
常戚戚驚了,“什麼?不是吧…你在說笑嗎?”她可沒有包下他,更沒有買他。怎麼就隻接待自己一人了?
常戚戚不解,她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不過她明白。自己可不能順著這話說下去。又沒有包下他…
“昨日不是已經說好了麼,以後我都是你的人了。”阿夕看著常戚戚說道,眼神認真。
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常戚戚差點以為他就是個深情儘付的良家子。
“說過嗎?”常戚戚疑惑道,她怎麼忘了…
阿夕皺眉,“你不記得了?”
“這…好像是有些記不清了。”常戚戚想要撓頭,手剛剛放上去就頓住,又灰溜溜地放了下來。
這頭發,可不能撓。一撓就散。
“你…”阿夕沒想到常戚戚跟自己說的話不過一日就忘得一乾二淨。他有些生氣,“那你是不是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常戚戚更茫然了。“什麼名字,你不是就叫阿夕嗎?”
阿夕更生氣了。他瞪著常戚戚,好一會兒。終究是在她小心又茫然的目光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記性咱怎麼這麼差。”
“是啊,是有點兒差。”常戚戚順著阿夕的話不好意思地說道,“所以你真名叫什麼?”
阿夕沒說話,回身拉起衣架上的衣裳,往身上一批,悶悶道:“你自己慢慢想吧。”
常戚戚見此,也不再繼續追問。她怕她問了回頭就忘。那多尷尬。
她一定會忘…
待阿夕穿好了衣裳,常戚戚就準備告辭了。她總不能整整一日都待在青樓裡頭。年節外頭商鋪繁華。出去逛逛也好。
“我送你。”阿夕套上了大氅,拿起一張麵巾圍在了自己,拉起鬥篷帶上。整個人就如常戚戚第一次見到那般,完全被罩了進去。
隻有在他抬頭看自己的時候,僅能看到那一雙湖綠
色的精致眸子。
“走吧。”阿夕抬頭看著常戚戚說道。
因為怕頭上的頭發被自己弄散,常戚戚走得比平時慢了些許。也不似那麼的跳脫。
卿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麼。
“不是你想的那樣。”
常戚戚抱著膀子等著他說話,等了半天就是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話她聽得都煩了。
“再說一次,晉王殿下可還有要問的?”常戚戚將話拉回了一開始的話題上。她說著,輕蔑地笑了笑,“這一次不用你們千方百計地花心思給我下蠱咯。問什麼我都會說的那種。”
卿安看著常戚戚,看著她的模樣,心裡一點點被撕裂開。
“七七,在你心裡我是那種為了自己,會將你置於死地的人麼?”卿安問道,看著常戚戚。目光似一潭死水。
“不是嗎。”常戚戚反問,“不是一直如此麼。”
“彆再東扯西扯了。”她說道,聳聳肩,“既然我給了你機會,可是王爺自己不問的。我勸王爺往後就不要來招惹我了。不然一個親王與南疆有染,這事兒你也不好給皇上解釋。”
常戚戚說道,回了身。
“七七”
身後響起了平靜又趨近絕望的聲音。然後是卿安顫抖著的聲音。“你根本不知道你於我而言有多重要。你不知道。”
“阿娘死後,你就是我的光。是我無邊沼澤裡唯一的救贖。如今你卻,不要我了。”他聲音顫顫,“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狠心呢?”
對他狠心?常戚戚心中一時間悲涼又悲哀。自己哪裡對不起他過?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