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站在自己麵前再問出那句，“敢問公子是？”
光是想想，卿安就感覺自己的心如刀絞。
那這樣活著，跟死去又有什麼區彆呢？
春生還在一旁不停說著，說著大局說著朝勢，說著齊王說著後宮。唯獨沒有說他最在意的那一個。
“彆說了。”卿安開口說道，緩緩閉起了眼睛。滿目的天青色床帳在他的眼簾裡被剪斷。
春生的話不得不停下。
“王爺不想活嗎？”他問，帶著濃烈的不解。活著，他們那麼努力的活著，才走到了今天。不僅僅是王爺的死讓他悲傷，更悲傷的，是王爺這樣說放棄就放棄的態度。
“想。”卿安說著，頭頂的話劇痛讓他腦子開始迷糊起來。“可是我更想與她一起。”
“王爺糊塗啊！”春生怒其不爭又悲哀生氣地一拍
大腿。
語音剛落就被身後的冬生給拉住了。
冬生上前一步，比起春生的激動，他顯得平靜多了。“王爺是放不下七娘子才如此的？”
卿安沒有說話，隻是從鼻子裡“嗯”了一聲。然後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的頭頂，實在是太痛了。
一摸，發現自己一腦袋上全是插著針。
想到如今自己的情況，想來能醒過來都是吳醫正花了大力氣的。卿安又緩緩放下了自己的手。醒過來都如此費力，又怎麼可能活下去。
“王爺舍不下七娘子，是怕活在世間，明明近在咫尺卻必須相隔天涯麼？”冬生的聲音很是溫和，就像是在跟卿安平日裡說話的樣子。不急不緩，讓聽得人莫名能安靜下來。
“屬下知道，王爺一定是覺著若是活著沒有七娘子，那不如死了。可是死了，王爺就能有七娘了嗎？”冬生反問道。
卿安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
問得冬生的話，睫毛一顫。
“若是王爺死了，彆說不能跟七娘子在一起，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七娘子就得忘記王爺是何許人物。許久之後，郊遊的時候路過王爺的墓碑，裡頭的王爺都化作了一抔黃土和殘缺的骸骨，外頭的七娘子與夫君笑得燦爛。不定路過的時候還會嫌王爺的墓碑擋了她的路給翹起來。”
卿安睫毛直顫。嘴角也抽動起來。放在身側的手攥起了拳頭。
冬生繼續道：“若是旁人攔下，說‘不可！這可是晉王殿下的墓碑！’七娘子怕是一鞭子抽到那人身上，‘晉王殿下又是誰？’”最後一句冬生壓低著嗓子，開口的聲音竟與常戚戚平日跳脫的時候有七分像。
“七娘子的性子，王爺最是知曉。”語畢，他又補充道。
卿安深呼吸，睜開眼，怒視著冬生。咬著的牙齒咯嘣響。看著冬生就像是看著常戚戚在自己墳頭歡笑暢玩。
卿安嘴皮翕合，就在他想要發火的時候，冬生卻是沒有給他機會。如今的他，根本沒有力氣去搶彆人話。隻能聽著冬生道：
“王爺活著，那就不同了。就算不能與七娘子一起，至少知道七娘子的歡喜與不快。若是有人欺辱她，暗地裡王爺還能幫襯一把。七娘子那樣的性子，活到現在不知造了多少仇家。不能跟她一塊兒，但終究是能看著她長大，看著她變老。看著她平平安安的安度晚年。”冬生說道，語速依舊溫和。說前說後都是如此的語氣，仿似闡述一件客觀的事實。
這也本就是事實。
“最大的仇恨，便是與齊王的。”冬生話音一轉，犀利了起來，“七娘子光是為了王爺，就得罪了齊王多少？王爺一死，齊王必登大統。若是齊王稱帝，王爺覺得，七娘子能有善終？常家能有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