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孫雪凝淚水啪嗒啪嗒地流,音量忽有些大,“而且我媽媽都走了,她還要我爸的財產做什麼。”
蘭燕石張了張嘴,最終沒脫出口。
他是想說,孫美茹其實是死於簡淮平之後,如果跟簡淮平領過證,簡淮平有一半的財產會先分割給孫美茹,不能全部定為自己遺產。也就是說,如果孫美茹跟簡淮平領過證,孫雪凝可以比簡笙拿到更多的遺產。
不過此刻孫雪凝情緒不穩定,解釋清楚也對結果造不成影響,就沒有普法的必要了。
“對不起蘭叔叔……”孫雪凝抱歉道,剛才她有點情緒失控。
“沒關係,蘭叔叔理解你的心情。”蘭燕石道。
孫雪凝咬住唇,抽出紙擦眼睛。
杜海看了看她,道:“雪凝,人死不能複生,節哀。”
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孫雪凝又抽噎起來。
一下子失去雙親,的確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杜海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沉默回去。
蘭燕石又從包裡拿出文件,同樣是兩份,他道:“醫院開了老簡的死亡證明後,我聯係了老簡的秘書和助理,這是他們連夜整理出的老簡的股票、基金債券以及投資明細,你們拿回去過目,不懂的可以谘詢你們何叔叔,這一塊他了解。”
何仁青點了下頭。
“遇到其他任何問題也可以來找我,”他聲音啞,“還有你們杜叔叔跟蘭叔叔。”
簡笙安靜著。
孫雪凝看了看她,還是沒忍住問出口,“蘭叔叔,如果,如果有我爸的私生子,想來跟我和簡笙爭財產,他能爭到多少?”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又覺得可笑。
私生子……
這三個字。
好像也能用來形容她。
蘭燕石道:“爭不了,老簡已經立過遺囑了,法律上,遺囑的效力大於法定繼承。”
“哦……明白了。”孫雪凝抿唇。
*
中途元鮑給許洲天打了一個電話,許洲天接完不久,看見簡笙從會議室裡出來,他將手機揣回兜裡。
簡笙手裡多了一包東西,她一頭黑色長發,身穿白色羽絨服,漂亮的臉神色清冷。
明亮的雙仁跟他對上,朝他小跑過來,似乎怕他等得太久。
等人來到麵前,許洲天抬手捏捏她臉。
“談完了?”他嗓音懶沉。
“嗯……”簡笙回,“我們走吧。”
許洲天左臂搭著簡笙的米色圍巾,準備給她戴上,孫雪凝走到簡笙身後,他掀起眼。
隻是一個眼神,孫雪凝發怔。
她還沒有這樣跟許洲天對上過目光。
如果暗戀是一個宇宙,她便永遠隻是一粒很小的塵埃,而許洲天是這個宇宙裡的北極星。
閃閃發光。
遙不可及。
她收回神,出聲,“簡笙。”
簡笙轉過頭。
孫雪凝雙眼紅腫,聲音嘶啞,“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就一會。”
*
沒想到又回到那間會議室。
剛才離開的時候,孫雪凝就想喊住簡笙,可是怕她不答應,猶猶豫豫間,對方已經走了出去。
進到了這裡,見她也不開口,簡笙道:“外麵有很多人在等著,你想說什麼,請快說。”
孫雪凝跟之前一樣,輕易就從眼中滾出淚來。
她並不想在簡笙麵前哭,抬手抹掉淚,“簡笙,我知道你恨我……”
“我從沒恨過你,”簡笙打斷她。
“我恨的,從來隻是簡淮平和孫美茹,”
她看著她,“對你隻是討厭。”
孫雪凝呆呆的。
她咬了下唇,“對不起……”
“我媽媽,”
“跟我說了爸他……跟你媽媽的事。”
她突然不敢看簡笙的眼睛。
以前好像就不敢看,不過那個時候,是因為沒有底氣,並不知道孫美茹和她跟簡笙的仇怨不止是搶走了簡淮平這麼簡單。
“是今年十月份的時候才告訴我的,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她抱著膝蓋上的文件袋,“我一直以為,你媽媽她,她才是那個後來者,因為我比你大。我媽媽以前隻是跟我說過,她曾經偷偷地瞞著爸爸把我生下來……”
嘴上每一句都提到孫美茹和簡淮平,導致孫雪凝的淚沒辦法斷掉,她抽噎著,“十月份的時候,我發現爸爸他,出軌了,在外麵養了一個女明星,我就想去找那個女明星麻煩,也想找人發那個女明星的黑稿,”
“可是我媽她不讓,她跟我說……”
“跟我說,那個女明星我不能動,”
“如果我動了,爸爸會很生氣,甚至討厭我……”
“因為她眼睛很像你媽媽跟你……”孫雪凝淚流不止,“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媽媽她,她是害死你媽媽的間接凶手……”
“也才知道,我媽媽她,根本就沒有跟爸他結過婚,爸爸一直沒有真正地承認她。”
她突然哭出聲。
覺得孫美茹很傻,當初她就應該將她打掉。
這些年,她將簡淮平當作天,可簡淮平可能從來都沒有愛過她。
簡笙看著孫雪凝,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她說這麼多,可能突然想找一個人傾訴。
沉默半晌,無言以對,見她紙巾已經用完了,摸出一張遞給她。
孫雪凝咬著唇,接過。
“簡笙,我爸媽都沒了,”
“都沒了嗚嗚嗚嗚!”
簡笙聲音平靜:“我爸媽也沒了。”
孫雪凝哭聲停了停。
簡笙起身,“都說完了吧,我先走了。”
會議室的門是半透明的,若隱若現許洲天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放心簡笙跟她單獨見麵,不像之前,此時是等在會議室門口。
孫雪凝心想。
可你還有許洲天啊。
簡笙已經走到門口,孫雪凝急忙出聲,有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完。
“簡笙——”
“爸爸他,他閉眼之前,一直,一直在喊著你的名字……”
昨天下午的畫麵紮進腦海。
當時她就站在簡淮平的病床邊,他似乎用儘全身的力氣,“笙笙,笙笙……”
“雪凝,你幫爸爸打電話給簡笙。”
“爸爸要見她。”
可是她沒有簡笙的電話。
淚水又啪嗒啪嗒地掉。
替簡淮平難過。
那一刻她沒有嫉妒了,也沒有不服氣了,隻希望能讓簡淮平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看見他另一個女兒一眼。
可是最終沒能實現。
“簡笙,爸爸他是愛你的,一直很愛你。”孫雪凝哽咽著說。
簡笙身體本能地發抖,沒辦法再聽下去,臉發白,顫著手打開門離開。
她一直知道他愛她。
可是,在他背叛李簫那一刻,這個愛就變質了,她沒辦法再接受。
*
隔天,孫雪凝通過蘭燕石得到簡笙的電話,告訴她決定不將孫美茹和簡淮平的葬禮一起辦,希望她能跟她一起完成簡淮平的葬禮。
【如果你願意,爸爸在天上一定會很高興,求你了。】
簡笙回:【你不用求我,我是他女兒,這原本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最後跟孫雪凝一直辦了簡淮平的葬禮。
大年初二這天,簡淮平的追思會舉行,進行兩天,初四,將簡淮平的遺體送去殯儀館火化,之後出殯下葬。
簡淮平的骨灰完好入土,恰好一場大雨瓢潑淋下。
墓園太冷,也過於岑寂。
下雨後,大家都沒再多待,逐漸離開。
回到許洲天家,簡笙站在玄關剛脫掉腳上的靴子,感覺腳踝處好像扯了下,有點不舒服。
“怎麼了?”許洲天落下手裡的黑傘,問。
“沒什麼,就是腳有點酸。”簡笙道。
因為黑色的鞋放寒假隻帶了這一雙來許洲天這,是雙跟有些高的靴子,不適合走太久的路。
等她套好拖鞋,許洲天將她抱了起來。
去到客廳沙發那。
他在她旁邊懶洋洋坐下,將她兩隻腳都拿到膝蓋。
“你做什麼?”簡笙問。
“不是腳酸?給你揉揉。”許洲天道。
簡笙忙將腳拿開,“不用。”
她看了看許洲天,湊近抱住他。
許洲天低睫,抬手捏了把她的臉,“嗯?”
不明白他要給揉腳,她怎麼這個反應。
至於感動成這樣?
許洲天身上的大衣還沒脫,帶著一些外麵的寒氣和雨水潮濕氣,碎發掃到她的耳肉,簡笙下巴在許洲天寬闊的肩膀蹭了蹭,抱著他的手沒鬆,“這幾天,謝謝你。”
大過年的日子,可是許洲天卻沒有避諱和不耐煩地一直陪著她,陪她去醫院,陪她處理簡淮平的喪事,這幾天晚上她都沒睡好覺,弄得他也沒睡好。
“謝我做什麼,”他抬手揉她腦袋,“我是你的誰?”
“男朋友。”簡笙聲音輕。
許洲天捏她後脖頸,“所以你還謝什麼?”
大概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簡笙吻了一口他的耳尖。
許洲天指骨卷她頭發。
簡笙抬出頭,望了望他,湊近,這次變成吻落到他唇上。
這幾天,有他在,她心裡一直很有安全感,也很踏實,跟當年李簫突然離開,完全不一樣。
某一塊世界,不再孤單。
有人永遠站在她身後。
觸碰得輕淺,因為發現許洲天都沒有回應,她耳根燒了起來,在準備離開時,忽被許洲天就著這個姿勢將她抱了起來,簡笙下意識掛住他脖子,雙腿也夾住他的腰。
“既然要謝我,”
他聲腔生了壞,指腹劃過她臉頰的皮膚,“那換個法兒。”
已經被他抱在懷前往二樓走,簡笙身體產生微小的顛顫,她音輕,有點像明知故問,“換成什麼?”
剛問出口,手機好像從衣服兜裡掉了出來,她嚇了一跳,但是被許洲天反應快地穩穩抓到了手上,跟他深沉黑眸對上視線。
簡笙愣了愣。
聽見他音很渾,“睡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