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彆無選擇。”
一句話，道儘多少滄桑。
四十五歲，正是一個武將最頂峰的時期，也是將要開始走下坡路的時期。
劉文靜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信念在支撐著李靖，讓他能夠沉下心花費整整二十年時間來打磨自己。
整整二十年，勇武和謀略兼備的李靖擊退了無數次突厥和吐穀渾的劫掠軍隊，隨便拿出其中一件功勞，也足以讓他在關中顯露名聲，但他卻始終保持沉默，將所有的功勞都推給了旁人。而他自己，僅僅從縣丞升遷到校尉，可以說是原地踏步，就像是一隻時刻等待機會的鴻鵠，等待著一飛衝天。
六年前，少年李世民第一次披甲上了戰場，展現出了十分驚絕的才華，隨後劉文靜和李世民促膝長談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劉文靜便興衝衝的告訴李靖他打算投效李世民，並且告訴李靖，李世民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人。
然而即便到了這步，李靖仍然不為所動，隻說是時機未到，也不和李世民接觸，就這麼繼續在最底層磨礪自己。
但劉文靜心中堅信，未來的李靖絕對會投靠到李世民麾下，並展露出自己磨礪整整二十年的絕強實力，成為李世民手中最鋒銳的劍。
但誰也沒想到事情會風雲突變到這等程度，明明擁有貴人麵相的李世民，竟然在還未發跡之時便早早夭折，隻能歎惋天妒英才。
“既然李兄心意已決，在下便不強求了。”
劉文靜露出悵然若失之色，因為他自己此時都不知該何去何從，又有什麼立場去勸阻李靖。
李靖皺眉道：“劉兄，你之前和二公子走的太近，大公子對此早有不滿。如今二公子已去，你若繼續留在太原，恐有性命之憂，不如和我一道去江都報效朝廷吧。”
劉文靜苦笑道：“哪有那般容易，且不說我家族根基皆在太原，單是刺史大人就絕不會放我離開，若心生二意，反而會落人口實。”他也是直到此時，才隱約明白為何李靖一直隱忍不肯露出鋒芒，隻是已經太晚了。
李靖自然也清楚劉文靜的難處，當即閉口不言。
沉默了少許，劉文靜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若繼續呆下去，也許會給李兄帶來麻煩，這便告辭了。你我兄弟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隻盼你一路鄭重，能夠不負一身絕學。”
李靖鄭重點了點頭，一切儘在不言中。
劉文靜走後，李靖也完全失去了飲茶的興致，徑直從石案下方摸出了一把玄青色長刀，常年的軍旅生涯已讓他養成了即便睡覺也可隨時出刀的地步。
豎起刀背，李靖借著月光的反射，清晰的看到自己那胡子拉碴、隱帶溝渠的麵容，他確實已經老了，作為一名武將，至多還能征戰二十年。
二十年看似很長，但他卻有太多的事情想做。他想匡扶天下，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他想滅了東突厥、滅了吐穀渾，如果可以的話就再滅了西突厥、高句麗，使邊關百姓再不受胡虜侵擾。
二十年時間，他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不知何時，李靖已緊緊握住了長刀，望向江南方向的眼神中，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