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貴誌說的話語多少有點理想,聽著就像是很空的那種場麵話,好像任誰都能說出來。
——但是並非是這樣的,夏目貴誌見證過太多的分離和重逢,妖怪和人類之間本質就有著時間上遙遠的距離,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語,是因為他真的經曆過太多。
每一次貓咪老師都要吐槽他太容易被騙,也不知道多點警惕,可夏目貴誌看到需要幫助的人,依舊會選擇去幫忙。就像是現在這樣。這樣的一個孩子口中說出的話語,帶給人的溫度,是那種大空話截然不同的。
夏目貴誌是真心如此認為的——哪怕他沒有見過另一個人(或者說並不是人),但是這真的是夏目除了在那些溫柔的宛如神明一般的妖靈身上看見的力量之外,第一次看見那麼溫暖的、代表著守護的力量。
宛如靈魂的半身,牢牢地將眼前的這個孩子保護住,不願意他受到任何的傷害,不願意讓他迷茫,悲傷——所以現在“他”在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明明那道金色並未擁有形體,但是夏目貴誌自己也很意外自己能感受的那麼清楚。就好像,他和眼前這個孩子的聯係,要比自己想象的深刻。
……說到孩子,明明他們應該差不多大吧?而妖怪的年齡又總是無法用人類的年紀計算的,夏目貴誌怎麼也不該這麼稱呼時無。可是直覺上,總覺得這個借了自己麵孔的小妖怪,好像還沒有長大。
或者說,正是因為經曆了重要之人的離彆,所以像是失去了保護罩的小孩子一樣,變得不再那麼沉穩了。
因為貓咪老師也化形過自己的模樣,他遇到的妖怪種類有太多,看著看著,他對於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也沒有什麼不適應了。
夏目貴誌坐在這個少年的身側,沒有在說話——因為未曾經曆過分離的人,沒有真正經曆過那種情緒的人,說出的話語都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夏目貴誌也知道,在這種時候,對方需要的不一定是安慰,僅僅隻是讓他一個人待在原地,或許就足夠了。
雖然理智是知道的,但是果然還是無法放著不管。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夜色漸濃,深夜的森林總是要更危險的。
但是貓咪老師一直趴在身邊不遠處的行為,給夏目貴誌帶來了足夠的安全感。
夏目貴誌隻能慶幸自己提前和塔子阿姨說過自己今天不會回去,否則這個點還不回家,塔子阿姨他們會著急的。
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待了一段時間,讓身側的妖怪先生少了那一種緊繃的感覺,而是稍稍放鬆下來,將下巴撐在膝蓋上,那雙清透安靜的眼瞳,慢慢轉到了他的身上。
時無已經猜出來自己的馬甲就是眼前這個少年了,也知道了大概的人設和名字。
可是沒有任務,哥哥也沒有說自己要做什麼,時無有些迷茫。哥哥說過,在不同的世界停留也是需要消耗能量的……可是,現在他停在這裡,卻不知道該做什麼,說什麼。
不能浪費能量,卻又擔心自己自作主張反而會對哥哥造成傷害。
時無乾脆什麼都不做了,結果也就拖著一直陪著他的夏目貴誌到了現在的時間。
試著說說看吧?時無想。夏目貴誌身上有著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將所有的問題、悲傷和無措說出口,那是種讓人親切又忍不住信任的感覺——
可是,要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呢?
時無想了很長時間,才緩緩說出了和夏目貴誌的第二句話。
“他……”要怎麼說呢?說哥哥為了複活自己嗎,說那些鬼的存在嗎?還是要說,連自己都不願意去細思的代價嗎?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時無做出了這樣的開場白,目光再一次偏移,並未落在夏目貴誌的身上。
“他是我的家人,很重要的人……”時無不知道夏目貴誌的身份和經曆,他隻是突然想說了而已,想訴說出口,將自己的情緒表達出來,想讓一直沉默的哥哥,聽到自己的想法。
“有人告訴我,很多人都告訴我,說我是某個很厲害的人的後代,說我是不同的,需要我的力量。”那是他和天音夫人的第一次見麵。
天音夫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人,就像是白樺樹的妖精一樣。
但是……
“他和我說,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和所有人都一樣的、沒有什麼用處的普通人。說我沒有什麼特殊的,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好,怎麼可能能保護其他人。”
哥哥總是說這些話打擊他。
“但這不是他真實的想法。”他知道,哥哥一直都很溫柔。
“他隻是希望……我不要遇到危險,寧願將我藏起來,在沒有人接近的地方,不會有危險靠近,用自己的一切,保護我。”
時無眨了眨眼睛,在將這些說出口之後,他的情緒意外的平靜,就好像是在說著另一個人的故事一樣。
接下去呢?接下去,他們遇到了鬼,哥哥死掉了,卻在死亡之際,向自己也不相信的神佛保佑弟弟,承認了弟弟的溫柔和強大,卻希望他平安一生。
然後,就如主公他們的判斷,時透無一郎的確擁有著非常強大的戰鬥天賦,他的加入,讓鬼殺隊多了一位柱。
他遇到了很多很多危險,忘記了哥哥,忘記了家人,直到遭遇到一個非常可怕的鬼,在瀕死之際,想起了一切。
再然後……他也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