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初到了新的環境也沒有什麼不適應,他好似就是天生在哪裡都吃得開,剛開學沒幾天,就又認了一幫兄弟。
到穿起大棉襖的時候,方知濃已經可以穩當地坐著了,她每天不哭不鬨,並不難帶,隻要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給她點玩的,大人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劉翠如常說這姑娘太讓人省心了,稀罕得不行,生了兒子的就是羨慕人家有閨女的。
方季康和幾個同事決定要盤下線纜廠,線纜廠這兩年虧空嚴重,政府已經不想辦了,如果要盤下來,接手的也許不僅是線纜廠的各項設備,還有線纜廠的部分虧空。
這目前還是在談判當中的,方家的大方桌上擺滿了茶杯,地上是一地的煙灰,他們算下來可以湊的最多隻有十來萬,唯一有的磨的就是線纜廠的虧空,如果線纜廠的虧空也要算在裡麵,至少要二十來萬,在九十年代能拿出十來萬已經是大戶人家了。
兩個技術骨乾才工作兩年,也拿不出多少錢來,大部分都是方季康湊起來的,夫妻兩這些年負擔輕,方主任沈老師的工資加起來不比他們少,但夫妻兩不是多節省的人,隻存下了五萬元左右。倒是大學的同學聽說他要創業了,好幾個人湊了湊,送了一萬過來。
這個年代的同學情是後世難以理解的,明明分散在五湖四海,卻從未斷了聯係,換了地址也要告知一番,有了電話,不管多貴,必得通知一番。
馬上就要陽曆新年了,方季康是希望在年前盤下線纜廠,這樣年後好直接開工,連方主任都替他們著急,他雖然在政府小有職權,但也隻是個辦公室主任。
方家幾個兄弟湊一到也是談論方季康的生意,做兄長的不拿出點來也說不過去。
“還差多少?我和你嫂子湊了湊,一兩萬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方伯勇說道。
劉翠如雖然也心疼自家的錢,要知道借錢容易還錢難,但也不是那麼不情願,主要小叔子不是那種不靠譜的,這些年在縣城裡給凱文買這買那的。唯一的擔憂就是不知道這錢送出去還能不能回來,正是親兄弟,才更不好開口要。
昨天夫妻兩商量了一下,借是肯定要借的,就是借多少。
聽到大哥大嫂借一兩萬,鄧霞麵色就不大好了,照她心裡想的,借個五千,兩家湊個一萬也就夠了,誰家不過日子。
方季康本沒想同兄長借,主要也是怕兩個嫂嫂多想,但大哥大嫂能主動提出來,說不感動是假的,隻是如今這問題不是愁在具體要多少,而是線纜廠的債,“也不是差多少的問題,政府的意思是,如果我要這個線纜廠,那等於債務也要我接手。”
“這債和季康有什麼關係?沒聽過還要買下債務的。”鄧霞驚道。
“國家現在經濟改革,政治和經濟要分離,大部分國有企業都要恢複私營,已經好幾個國有企業沒有了,但恢複私營,它也還是線纜廠,如果要接手,是要完整買下這個廠而不是設備。”方伯勇是體製內的,消息也多。
鄧霞還是聽得一知半解,她沒讀過多少書,比起其他兩個妯娌,短板也很明顯,工作不夠體麵,劉翠如初中畢業,因為家裡有點關係,自己也有能力,當了個小公務員,職位不高,可工作夠體麵。於麗英更不必說,城裡人,還是個護士,也受人尊敬。
她不是很明白,餘光微微瞥見兩個妯娌輕聲說這什麼,也就佯裝聽明白了。
“再談談吧,也許政府願意讓步點,主要看上麵的人怎麼想。上麵想往上走,地方要有政績,現在大力搞經濟,經濟就是政績,當然是地方能夠交稅的企業越多越好。”方季康積極地往好的方麵說。
方主任歎息一聲:“這事兒我也不好和鎮長談交情,幫不上你什麼忙。”
做父母的,不能幫到兒子的無能為力很難受,可做兒子的,這麼大了還要父母操心,說不愧疚也難,作為小兒子,方季康肯定是比上頭兩個哥哥多享受一些寵愛,這些年也並沒有什麼壓力,陡然間也覺自己並不稱職。
“爸,是我讓你太操心了。你馬上也要退下來了,就彆沾這些事,你和哥都是體製內的,不能插手。我自己解決就行了,總歸會有辦法的。”
方伯勇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妻子,昨日夫婦兩談起這件事情,劉翠如還怕牽扯到自家,方伯勇信誓旦旦,季康定不會叫他為難的。
方仲偉被妻子捅了捅,他沒有搭理,道:“我和你嫂子湊了一萬,我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能給你的也就這麼點。”
鄧霞笑著說道:“我和你哥沒什麼能力,他就個破會計,錢摸的多拿的少,也隻能拿出個一萬。”
方季康再是通透不過多一個人,鄧霞這般淺顯的小心思如何能猜不透,他且笑道:“謝謝二哥二嫂,一會兒我寫個欠條給你們,不管怎麼說,親兄弟明算帳,大家過日子都不容易。”
沈老師作為女人,最是清楚女人的心思,目光淡淡地掠過二兒媳婦,若說這個兒媳婦最為討厭的一點大概就是自作聰明,總是自以為很聰明,實際上誰都把她的那點小心思看透了。
有三個兒子,最希望的肯定是三個兒子相親相愛,相互扶持。女人的枕頭風有多厲害,沈老師自己也清楚,她可以容忍兒媳婦有小心思,但絕不容忍破壞三兄弟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