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遲文被帶走了, 監控也備份了一份,方知濃和莊總監錄完口供已經八點了,兩個人都饑腸轆轆,在警察局附近找了一家夜宵攤子。
方知濃再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幾個未接電話和消息。
陸明铖:還沒回家?
陸明铖:有沒有事?
應該是因為送餐員送晚飯的時候發現她家沒人,所以告訴了陸明铖, 陸明铖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方知濃立即回複他:沒出事, 是公司裡的一些糾紛剛剛才處理好, 現在剛和同事在外麵吃,不好意思沒提前和你說。
陸明铖第一時間就回複了:你人沒事就好, 早點回去。
方知濃笑著收起手機, 對上莊總監的視線。
“是男朋友吧?擔心你還沒回去?”莊總監竟是難得八卦, 嘴角還帶著調侃的笑容。
“不是男朋友。”但是默認了後麵那句。
莊總監笑了笑, 給她倒上飲料:“應該有點意思的吧?看得出來。”
方知濃沒好意思接話。
現在五月份, 天氣暖和了,身子壯實的已經開始穿短袖了,八點以後,夜宵攤也是逐漸熱鬨,方知濃和莊總監作在一個角落的四人桌, 這一處像是隔絕了周圍的熱鬨, 顯得有些冷清。
莊總監轉動手裡的杯子, 打破沉默:“你認識程華?”
方知濃道:“有六七年了,他幫我們家設計老家的彆墅,我在他的事務所實習過幾次, 可以說是他帶我進門的。”
“你做圖的習慣,是他的風格。”莊總監點評道。
方知濃詫異地看向他:“您也認識?”
莊總監喝了一口飲料,看著她嗤笑一聲:“我和他是大學舍友,同班同學,他做的圖比女孩子都乾淨整潔,秀氣得不行,人也是娘裡吧唧的。”
方知濃是著實驚著了,半杆子打不著的兩個人竟然是同學,但她進了柏倫怎麼沒聽程華說起。
莊總監好似知道她的疑惑,淡淡地說道:“我和他好多年沒聯係了,所以他不知道正常的,我們一男一北,業務交叉挺少的。”
這是真的,幾個經濟圈都有各自的建築圈,柏倫總公司在北京,基本上隻會爭環渤海這一塊的項目,上海的項目也不大會招到北京這邊,上海的建築公司就不少於北京的。
“難怪。”方知濃想來也隻是大學同學,也許畢業以後聯係就少了。
“沒想到這家夥現在這麼厲害了,還收了這麼個比他當年厲害多了的徒弟。”莊總監語氣慨然。
方知濃好奇地問道:“他以前是什麼樣的?”
她認識程華的時候,程華已經三十多歲了,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小成功人士了。
莊總監想了想,回憶道:“他是我們班基礎最差的,一開始畫線全用直尺,總是被老師罵,因為是偏遠農村來的,有點土,什麼都不懂,都是跟著慢慢學的,但建築吧,挺考驗一個人的眼界、審美情趣的,他從小受這個方麵熏陶少,所以成長都比我們要慢一些。”
然而方知濃認識的程華是處事不驚、信手拈來的成功設計師,和莊總監口述當中的程華差彆不要太大。
“當年還有老師勸他轉專業,說他都不一定能夠畢業,他硬是咬牙堅持下來,畢業了以後大家覺得他以後在這個行業也許發展也不會太大,後來隻知道他去了上海的一家公司。沒想到笨鳥先飛,還真讓他飛出了一片天地。”
這個時候他們的烤串也都來了,莊總監兩串羊肉串一吃。
方知濃可以想象在那些年裡程華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得到現在的成功,剛才她那些話還算是輕鬆了,程華自己也告訴她,他當年讀大學隻能靠國家補助。快要升為總監的時候,作出辭職單乾的決定應該也很不容易。
今天莊總監話語變得格外得多,雖然沒有酒,烤串幾串一吃也爽快,“想想他那份恒心和毅力,出人頭地是遲早的,反倒是我,混成這個樣子,又哪裡好意思再和他聯係。”
莊總監苦笑幾下,喝了口飲料,眼睛微眯起的時候,擋住眼中的淚光。
方知濃吃著掌中寶,隔嘣脆,說道:“您不挺好的嗎?又不是隻有自己開事務所才是有出息。”
莊總監搖著頭說道:“我不羨慕這個。金遲文有一句話說得沒錯,我這總監,就是靠老婆的,誰都知道趙總是我大舅子,你應該也知道,我和他關係一般。”
方知濃看向他,遲疑地點點頭。
“當年,我剛出社會的時候壯誌淩雲,我是我們班專業的第一名,我的女朋友,就是趙總的妹妹是我們學校英語係,當初柏倫還在發展當初,我也不知道她是柏倫老總的女兒。我進了一家外資的建築設計公司,我做得還不錯,雖然那個時候我年輕氣盛但上司挺看好我的,但是後來……”
莊總監講述了他畢業後那些年在建築設計業的起起伏伏,他家庭條件還算可以,但也僅僅是還可以,所以剛進入這個行業,他和金遲文一樣憤慨過這個行業的資本化,他那個時候傲氣不圓滑,因此和上司鬨矛盾和顧客鬨矛盾,直到後來他才意識到原來建築設計就是這麼一個應運於資本之下的。
後來他因為和顧客的糾紛,需要賠償上百萬,在零幾年一個普通家庭根本不可能拿出這麼多錢,他想一應擔下來,但當時他妻子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找娘家借的錢償還了這個債務,真正壓垮他的是他的嶽父和大舅子在柏倫設立了設計部,讓他去做總監。
這種扶貧意味這麼明顯的事情,他還有自尊心。
大舅子說:“現在行業裡誰還要你,阿萍四處求人幫你擺平的。”
他看清了這個行業又活成了彆人口中靠女人的男人,那一段時日他不僅傷害了最親近的人,還讓自己走到了這個地步。他和大舅子的關係也在妻子帶孩子出國讀書後,關係緊繃到了極點。
方知濃聽完後隻能說剛極易折,也許有些人是天才是鬼才,但是這個世界並不是隻看天賦和智商,許多行業不是你專業素養有多優秀,你就可以出人頭地的。
其次,她非常心疼莊總監的妻子,都忍不住用看渣男的眼神望著他:“您妻子也是一片好心好意,您也許不知道,您嘴上是沒有怪罪,但是冷暴力的那種態度,是最讓一個女人受不了的。”
“這些年我就像是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一個廢物,我對不起阿萍。”莊總監吸上了第三根煙。
方知濃實在受不了了,把他的煙給搶過來,說道:“懺悔是永遠沒用的,對不起有用要什麼警察,犯人都要關監獄。既然要追悔,就不能光說對不起,要有實際行動。”
莊總監苦笑:“她不接我電話也不見我,我隻能兩三個月去看一趟孩子再看看她,其次就是過年了。”
方知濃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也難怪莊總監著衣服總是皺巴巴的,人也不怎麼修邊幅,“她不見你,你就不回去蹲守著嗎?死纏爛打啊,你當初是怎麼追上人家的?”
她都不用敬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