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嚇驚喜(1 / 2)

第九十九章

花焰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可沒想到江樓月的速度比她也不慢上多少,瞬間便伸指擋開了花焰襲向麵具的手,手指與手臂交錯,雙方在一息之間以指代劍過了數招。

她不知道自己該先驚訝江樓月會武,還是驚訝江樓月的武功竟然一點不弱,甚至比外麵那兩個護衛還要厲害,難怪江樓月敢隻帶這麼點人就外出。

隻是此時看去,又覺得江樓月不像女子,與她對攻的手腕並不纖弱,暗蓄著力量。

花焰語氣警惕道:“你怎麼知道後麵有人跟著我?”

江樓月語氣不鹹不淡道:“我也想問正義教聖女混入我夜城拍賣會所為何事?”

東風不夜樓能收集天下情報,自有其過人之處,這點連他們教都自愧不如。

花焰念頭一轉,乾脆單刀直入道:“你認得羽曳嗎?”

江樓月道:“你是說那位你的前未婚夫,現在即將成為淩天嘯乘龍快婿的羽曳羽公子?”

花焰一驚:“他要娶淩天嘯的女兒?”

江樓月道:“這消息很快便會傳開,至多不過一個月。”

花焰有些恍惚,她總算知道為什麼淩天嘯這麼偏幫羽曳了。

淩天嘯有個女兒不是秘密,這位姑娘隻怕比羽曳還大上一兩歲,長相肖似淩天嘯,淩天嘯那副尊榮長在男子身上或許還過得去,長在女子臉上就不那麼樂觀了,加之這位淩傲雪淩姑娘自幼身體不好,脾氣卻十分暴躁易怒,據說就連褚浚都不敢惹她,以至拖到這般年歲都尚未婚配。

在嫌棄之餘,花焰竟還對羽曳生出了幾分欽佩之情,就是可憐了那位淩姑娘。

花焰道:“所以你認不認得他?”

江樓月道:“這天下沒有我不認得的人。”

花焰道:“我是說你有沒有幫過他?”

江樓月道:“我從不幫人,隻做交易。”

花焰無法從江樓月的語氣中判斷出真假,隻得又問道:“你會蠱?”

江樓月道:“雕蟲小技罷了。”

花焰道:“既然如此,我能和你做個交易嗎?”

江樓月道:“什麼交易?”

花焰道:“我想知道謎音龍窟案相關。”

江樓月道:“這全天下都知道,我們樓裡若有什麼特彆的消息,早賣出去了。”

這一問一答間,馬車已行出去很遠,花焰對陸承殺有信心,倒沒那麼擔心,隻是覺得眼前人分外棘手,她腦子又轉了轉,發覺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花焰冒險用上魅音入耳,把聲音放低放柔,帶著勸誘似的意味道:“你是不是心有怨恨,才把台上那出戲改成那樣?告訴我,你在怨恨什麼,好不好?”

她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江樓月似乎停了一瞬。

“怨恨?這世上誰能沒有怨恨,河水不會倒流,時辰不會後退……你難道就沒有怨恨過嗎?”

江樓月的語氣一直平波無瀾,但此刻卻有種極強的煽動性。

花焰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在停劍山莊裡的那個夜晚,她眼睜睜看著陸承殺瀕臨崩潰,卻束手無策,無能為力,甚至連走上前去都不能。

怎麼可能沒有怨恨呢。

她咬著唇,多年浸淫蠱毒讓她本能覺得不對,下唇被咬出血來,疼痛終於讓花焰慢慢清醒,她察覺到方才江樓月旁邊的一隻青花纏絲香爐正燃著香,青煙嫋嫋,一縷縷飄散,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令花焰有些迷糊,她強打起精神,隨即便掏出一顆丹藥來,咽進嘴裡,同時儘量屏息,離那個香爐遠一點。

江樓月道:“反應很快,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也反應這麼快。”

花焰霍然站起身,頭頂幾乎撞到馬車蓋。

江樓月道:“你追著蠱來,卻是不知,現下走的,其實有三四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今夜有霧,隻怕很難分辨。”

夜裡確實漸漸起了霧,陸承殺原本幾乎是緊跟著馬車,但慢慢的,有了一點距離。

馬車後簷上掛著搖鈴,隨風發出細碎的泠響,這些響聲在霧氣裡連成一片,車軸滾動的聲音也逐漸多了起來,陸承殺意識到並不止有一輛馬車,而這些馬車正在迷惑他的視線。

花焰猝然反應過來,道:“是驚夢?不對……不一樣,你果然和羽曳有勾結!”

江樓月不置可否道:“會用迷香的不止一個人。”

花焰即刻又想去揭江樓月的麵具,但這一次江樓月反應更快,不知按了什麼機關,江樓月坐著的位置向後撤去,差不多與整個馬車脫離開,花焰飛身想要追過去,然而幾乎是同時,馬車裡翻出機關,若乾細如牛毛的銀針對準花焰激射過去,花焰當即翻腕用絹扇擋針,接著馬車裡更是兜頭蓋臉噴出紅色毒霧來,花焰屏息,以袖掩麵,倒退出馬車,江樓月已趁機離開。

隻是最後仍能聽見江樓月的聲音傳來。

“我與你們天殘教井水不犯河水,叫你們教主好自為之。”

“最後再給你送個小禮物。”

***

陸承殺確定自己出現了幻覺。

上一刻他還在追蹤馬車,下一刻他仿佛沉入了夢境裡,他一抬頭,便看見了停劍山莊三層的屋脊,少女紅裙獵獵,舉著火把,臉上的笑容邪氣又肆意,非常陌生。

火焰吞沒了大半個停劍山莊。

陸鎮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高聲對他道:“殺了她!”

陸承殺低頭,他手裡有劍,並未受傷,也未被束縛,周圍的人也在高聲應和道:“殺了她!”

宛如山呼海嘯一般。

火焰越演越烈,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某種狂熱之中,催逼著他,強迫著他,要他替□□道,要他為了停劍山莊的榮譽而戰,甚至還有個聲音不停地在誘惑他。

——隻要殺了她,就沒有任何煩惱了。

所有人都會覺得他做的是對的,是正義的,他應當如此。

感情仿佛從他身上剝離開來,他逐漸變得冷漠,變得不動聲色,變得像手裡那柄劍一樣,於是他動手了。

劍鋒刺進柔軟的肌理,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轉為不可置信。

大股大股的鮮血湧出,周圍人立刻開始歡呼,好像他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就連陸鎮行都笑著說道:“承殺,做得好,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她躺在地上,身體冰冷,麵容模糊。

他麵前的,是一張張和善親切的笑臉,要陸承殺以後都不用再擔心了,他永遠都是停劍山莊最好的劍,他們歡天喜地開始慶賀。

陸承殺後背都浸上了冷汗。

他幾乎能嗅到劍身上的血腥味,這氣味他再熟悉不過,血順著劍身流到他的手上,冰冷黏膩,像嘶嘶吐著信子的毒蛇一樣。

他猝然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