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裡(二更)(1 / 2)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兩人隔著陸懷天,這麼久以來,倒是頭一回正兒八經地對視上了。

花焰一時有些怔怔,陸承殺的眸子黑白分明,底色依舊澄清,而他似乎也怔了些許,有些下意識想移開視線,但又舍不得似的扭轉回來。

陸懷天本來叫住陸承殺想說兩句什麼,奈何一見他的神色,不由回頭,就看見俏生生立在那裡的緋衣女子。

她當然還是那副好相貌,此刻看去神色有些空濛,紅唇微微抿著,隱約透著一絲委屈和一絲受傷,和當初在停劍山莊屋頂上所見的妖女仿佛有天壤之彆,十分的……惹人憐惜。

這可真是糾纏不休的孽緣了。

停劍山莊的弟子們也都不敢說話,隻是當下看著兩人心裡難免都有些異樣。

這兩人當初種種,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千八百遍了,正道翹楚陸承殺與魔教天火妖女,經過八百十次的加工改造,要多可歌可泣曲折離奇就多可歌可泣曲折離奇!

誰也沒想到能見到他們二人重逢的一刻,不由屏息。

這兩人往那一站,便仿佛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情愫來,還有一股詭異的纏綿,根本不像是多年未見,但偏偏流露出的迫切盼望再多看兩眼的渴求又十分真實。

當下便有人恨自己文采不佳,若是能如實寫出來再配上些纏綿悱惻的字句,拿出去兜售,借著眾人的好奇心,隻怕立刻就能大賺一筆。

陸懷天心道,這事若是告訴陸鎮行,隻怕又要把他氣個半死。

他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道:“承殺,你……”

然而說什麼又都不合適。

眾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說你現在盤纏夠不夠用,要不要再拿點,也不能說能不能看一眼你外公,回家過個年,雖然他們陸家並不興這個,以往陸承殺在時,也與不在並無分彆,但少了一個人,便是少了。

原本這一代陸家本家就十分弟子凋零,有了陸承殺作對比,其他人更叫人看不上了。

如此這般就不免令人去想,他真的錯得這般離譜嗎?

隻是陸懷天沒想到是,是陸承殺先開了口。

他聲音有些緊張,似乎知道自己說的話並不應該,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他道:“……這次真的不是魔教所為。”

沒人想到會有一天聽到陸承殺為魔教辯解。

換個時間換個地點,隻怕有脾氣暴烈些的停劍山莊弟子就要開口責問他是不是被魔教蠱惑,是不是已經投入魔教,為何要替魔教說話,然而他剛才一個人殺的青衣蒙麵人就快有半額了,誇張點說他一個人不知救下了多少可能會受傷斃命的弟子,現在開這個口,未免顯得有些忘恩負義。

尤其那魔教教主還正壓著那位羽公子,等人來送解藥,更叫人一時有些迷茫。

有人聲音弱弱道:“興許是那魔教故意惺惺作態,自導自演了這一出,叫我們放鬆警惕……再將我們一網打……”這話說到後麵,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前後矛盾。

若想一網打儘,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這麼多人飲下茶水中了毒,那魔教教主既然連天殘劍法都練成了,雖然天下無敵誇張了一點,但他現在內力在身,確實大開殺戒無人可擋。

又或者,他完全可以再晚一點,等他們與那些蒙麵青衣人兩敗俱傷之後再出現。

“就算這次不是魔教所為,他救我們一次便能將之前的一筆勾銷了?魔教從前造的那些惡呢?謎音龍窟各位不會都忘了吧。”

“我們之前那麼多弟子死在他們手裡,這仇總歸大家都記得吧!”

“那魔教妖女先前……”說話之人欲言又止,因為他口中的魔教妖女已經踱步過來了。

花焰掰著手指道:“在慈心穀你們埋伏了我一次,後來又在客棧誘我出來截殺了我一次,在停劍山莊的時候你們也沒少想殺我。敢問,我到底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那弟子被她虎視眈眈瞪著,反倒開不了口,他按著腰間佩劍,神色防備又緊張,一時間他竟真的想不出來,支支吾吾道:“你……你騙了陸承殺的感情!”

花焰沒想到他會蹦出這句,人都傻了一瞬。

而後,她不由叉腰道:“要不你自己去問問陸承殺,我有沒有騙他的感情?他人就在那邊,你現在就過去問問。”

那弟子愣了愣,道:“當年你自己說的,你……”

花焰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道:“你也知道是當年。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我現在又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上他了,不行嗎?”

那弟子還未開口,其他人倒個個張口結舌,沒聽過還有這種說法的,這感情還能朝令夕改的。

當下有人道:“你這說的誰信啊?你說是欺騙玩弄就是欺騙玩弄,轉頭又說是真心,傻子才會信你這妖女的胡話吧!”

就在這時,誰都沒想到的一個人開口了。

陸承殺此時的視線已不在花焰的身上,冷峻地不知落在某處,他聲線清越,又微微偏寒,很有辨識度,在眾人都望著花焰時,道:“我信。”

成功的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隻是這一次大家的表情更加一言難儘。

“陸……陸少俠,你不會又被這妖女蒙蔽了吧!”

“你都被她騙了一次感情了,難不成還想被騙第二次?”

“這……這……實在是……”

偏偏陸承殺還在道:“她沒騙我。”

他語氣分外認真,像是執拗地與人較勁一般。

眾人一時默然,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早些時候自可以罵他冥頑不靈,無可救藥,被魔教下了蠱,遲早淪落邪道等等,現在就都不好開口。

弟子們不好開口,之後還在緩慢打坐的停劍山莊一位長老道:“孽緣啊,你為何獨對這妖女這般,換個其他女子,隻要不是魔教的,什麼我們都好同老莊主商量。”

這位長老一向惜才,他本是感慨,並沒有指望陸承殺會回答,以陸承殺的性子一般也不會回答。

但他似乎外出的這兩年轉了性子,知道與人爭論,也知道要為自己爭取什麼。

陸承殺道:“那為何不能是她呢?”

那長老當即便道:“她是魔教的。”

陸承殺道:“我知道。可她沒有叫我為她作惡,也並不是個壞人。”

那長老道:“僅憑這一次你就斷定她不是壞人了?”

“不止這一次,很多次。”陸承殺有些艱難地組織語言,他十分不擅長說服人,可總要努力試上一次,“從我認識她起,她一直都很好,沒有生性狡詐,沒有殘暴不仁,沒有草菅人命,也沒有為非作歹,與你們告知我的魔教之人,並不一樣。為什麼非要以出身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

“可她先前分明欺騙過你!”

陸承殺道:“她並非懷有惡意,隻是說出實情,我隻會將她與其他魔教之人一視同仁。”

眾人也沒想到有一天能看到陸承殺與人爭執,還是與一位長輩。

這當中意外的人甚至包括了花焰。

她知道這件事隻能徐徐圖之,操之過急也沒有用,都做好了長期準備,可見陸承殺一次次見縫插針的努力,難免還有幾分不是滋味。

覺得心酸酸澀澀的。

陸懷天迂回過來,道:“也罷,既然你意已絕,也不用互相說服。”

花焰眼睛一亮道:“那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陸懷天模棱兩可道:“這我可管不了。”

……好吧,還是要說服陸鎮行那個老頑固。

花焰眼神熾熱道:“那我能見他嗎?”

陸懷天略一頓,道:“他既已逐出停劍山莊,你想見他,為何要來問我?”

花焰急道:“還不是你爹……”她語氣軟下來,“他不同意嘛……”

遠處也有不少人驚異地望著停劍山莊,小聲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那魔教妖女難不成為了陸承殺改邪歸正了?”

“她剛才還救了淩大小姐,保不齊真的是想……”

“她不會故技重施,又想玩弄那陸承殺的感情吧……”

***

王垂楊的解藥也已經取到,羽曳確實準備的很妥帖,在暗格處足足放了十幾瓶解藥,每瓶裡有有幾十粒,按人頭分綽綽有餘,隻是他們仍有些懷疑,讓來的幾名慈心穀弟子挨個檢查過了,才敢分發下去。

謝應弦倒是不擔心羽曳會在解藥裡動手腳,他現在橫豎隻剩下苟命的餘地,若解藥是假,傷不到謝應弦分毫,他自己卻會立刻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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