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新蕊對這個新的家庭多少有些陌生。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 自己和秦蓁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很多。
小姑娘很忙。
除了上學外，大部分時間都會去電子廠，等到回來天早就黑透了。
孩子在忙些什麼？
劉喜民也不是那麼清楚，“好像最近在跟廠長研究設計印刷電路板的事情。”
不怪劉喜民不了解其中內情, 他是真不懂這個。
就算讓他去旁聽, 他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有廠長盯著, 劉喜民也挺放心的。
反倒是駱新蕊覺得這早出晚歸的, 是不是會影響孩子生長發育。
青春期的孩子, 總需要多補充營養多睡眠，可她看秦蓁好像每天睡的都不是很多。
就連周末也都去工廠裡呆著,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大周末的, 駱新蕊將家裡收拾了一通，看著窗明幾淨她這才覺得滿意了些。
看著院子裡晾曬的衣服, 駱新蕊鎖好院門拎著飯盒往電子廠那邊去。
雖然劉喜民回電子廠上班, 不過周末休息的時候閒不住, 又去收廢品了。
到底是欠著傅廠長那麼一筆外債, 他不還清錢心裡頭不安。
駱新蕊有心無力，她們紡織廠的效益也不好，上上個月的工資到現在還沒發下來呢。
她就是想幫忙還錢，也沒這個本錢啊。
等下星期，跟著劉喜民一起去收廢品好了，有個幫忙的，他也能輕快點。
到了電子廠這邊，保安帶著她去找人。
秦蓁正在電子廠的小閱覽室那邊, “六十年代國外就有學者提出利用計算機進行ic設計，實際上現在國家進行推進的大規模和超大規模集成電路的設計也離不開計算機，我當然知道我們曾經用算盤打出原`子`彈, 但時代不同了，我們現在需要抓緊時間來發展。蘇聯解體了，沒有它在前麵擋著，美國騰出手來就回來扼製我們的發展，北邊的蘇聯，東邊的日本，前車之鑒還不夠嗎？”
駱新蕊覺得她好像聽懂了，可又沒聽懂。
秦蓁四月份的生日，滿打滿算現在也才九歲半。
怎麼比那些男人都能說？
閱覽室裡，秦蓁還在說，“七十年代初，mlynski就論述了圖論在ic設計中的優缺點，圖論也好，優化理論也罷這都是七八十年代討論的老一套方法，雖說作為基礎理論現在也能用，但彆人用計算機進行運算，咱們用圓珠筆一遍遍推論，您覺得效果能一樣嗎？”
“照你這麼說，設計這麼麻煩，咱們還搞什麼設計，倒不如安安心心做代工廠省事。”
這話透著幾分撂挑子的意思，傅鵬霄還能聽不出來？
不過他沒吭聲。
秦蓁的小臉上不見絲毫的恐懼，她見多識廣著呢，怎麼會被這三言兩語嚇著？
“做代工廠是省事，一個集成電路板能掙上塊兒八毛的，趙師傅，您知道ic設計的利潤有多少嗎？”
趙愛華不清楚，他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咱們沒本錢做這個。”
他是挺待見秦蓁的，小姑娘一點就透，跟著他折騰了一段時間，裁剪覆銅板的時候手可穩了，跟老師傅似的。
但有些事情不該是這孩子操心的。
“是沒本錢，但是隻要咱們能設計出來，本錢就有了。”
秦蓁轉頭看向傅鵬霄，“廠長，咱們一塊集成電路板能掙多少錢？”
“毛利潤一塊三，扣除人工水電費後，一塊能掙差不多六七毛吧。”
代工廠就這樣，隻能掙個辛苦錢。
“咱們國內沒有搞這個的，我廢了很大的勁去找了東電電子的財務報告。一塊集成電路板他們能掙到這個數。”
他們的毛利潤不過是個零頭而已。
“這其中，設計費用是三塊五。”
“這麼高？”
趙愛華被這個數字驚著了，“你怎麼知道這個？胡謅的吧？”
秦蓁聳了聳肩，“我有沒有胡謅您去查查他們的財務報告不就有了嗎？再說了，廠長是高材生精通日語，我要是胡謅他還能看不出來？”
傅鵬霄的確懂日語，畢竟要跟那邊的代表打交道嘛。
隻不過秦蓁甩出來的文件上麵，並沒有證據顯示ic設計費用是三塊五。
當然，他們隻是賺辛苦錢這件事倒是沒錯。
作為在電子工業這一行浸淫多年的人，他也知道秦蓁給的數據其實大差不差。
這年頭，點子能帶來錢，想法能讓人家財萬貫，而兢兢業業做生產的企業，的確掙不了多少錢。
閱覽室內的多方會議一時間陷入沉寂之中，以至於外麵的聲音都如此的清晰——
“要不我問一下？”
“不用了，等開完會再說吧。”
外麵的聲音打斷了傅鵬霄的思路，“怎麼回事？”
工廠的保安連連解釋，“是秦蓁家裡來送飯，怕孩子餓著。”
傅鵬霄這才注意到，已經中午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