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種多工序的機械設備，單個崗位的工人說不清楚，甚至於你把各個崗位的工人都拉過去都不見得能說清楚。
現代工業要求的是工人各司其職，機械部分的工人不懂得光學部的內容，電子儀表的不見得能明白力學部門的原理。
即便是他，也做不到融會貫通。
整個安材，也就秦蓁是精通各個部門工作內容的。
沈航調侃了句，“真要是想挖掘咱們的技術要義，把你抓走最好用。”
秦蓁想了下，“那照這麼說，我得分擔風險，萬一回頭我真的被人抓走了，到時候還得有懂的坐鎮，不然安材豈不是亂成一套？”
沈航神色都嚴肅起來，“胡說什麼，童言無忌也不能胡說八道。”
什麼童言無忌，她又不是小孩子。
秦蓁沒有反駁，但沈航的話的確給她提了醒。
必須再弄一個總工，這樣一來萬一出了點什麼意外情況，也能坐鎮後方不是？
這件事秦蓁思考了兩天，晚飯後去找沈航說起了這事，“師兄，你覺得我們這次能成嗎？”
拿到了阿斯麥爾幾家大廠的授權，這次安材要做的光刻機可不是日後放在工業博物館裡供參觀的模型機，而是實打實的機器。
秦蓁這次回國後一直都很忙，青春期的女孩子個頭比之前長了些，但看起來沒長肉。
若是家裡人看到，大概又得心疼。
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誰不是父母手心裡的小棉襖呢？
“我聽說街頭有家賣烤地瓜的，請你吃烤地瓜要不要？”
“這麼大方？”秦蓁覺得自己更大方，拿了沈航的兩百萬美元，給了沈航2%的股份。
安材如果能發展起來，這2%可不是小數目。
光刻機，可是合法的印鈔機呀。
安城地處南北交接線上，冬天沒暖氣卻也不耽誤下雪，兩人出去的時候外麵天紅彤彤的，回來時果然下起了雪。
隻不過這地界的雪不是那種鵝毛大雪，有點像是粗鹽粒子。
一把把不要錢的灑在地上，踩著也沒那種咯吱響聲。
“師兄幫我個忙唄。”
“難怪剛才我付錢你不讓，就是為了讓我吃你嘴短？”
“可不是嘛。”秦蓁一臉的認真，“這件事我想來想去隻能你幫我，再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
街邊沒什麼路燈，倒是工廠門口有倆大燈格外的耀眼，鋪設著光到這邊，十分慷慨大方。
沈航看到秦蓁臉上的嚴肅，他也收斂了笑容，“多一個人同樣也多一分風險。”
他異常聰明，當然知道秦蓁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可我要是連你都信不過，那你在安材呆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這話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沈航有些無奈，“你呀。”
這倒是又把難題拋到了他手裡。
“師兄你那麼聰明，技多不壓身嘛，就當幫幫我唄，你看我個子小，撐起這一片天多累呀，咱們好歹一個師門的，你心疼下我這個師妹不應該的嗎？”
“我不答應你還打算找老師去告狀？”
“那倒沒有，你要是不答應那我不得再另找人嘛，麻煩老頭是難免的。”
秦蓁扯著沈航的羽絨服袖子，“幫個忙吧師兄，你就權當學習，咱誰都不說，你學會了我有底就行。”
她是名義上的總工程師，沈航則是那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的總工程師。
就連老馬同誌都不用告訴。
隻要多這麼一個人，多一份安全所在。
“秦蓁，我還是那句話，這種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可咱們這是民企，不是國家級項目，沒那麼多警衛員保護我。”
“彆胡說。”沈航打斷了她的話，“你再說，我不幫你了。”
“謝謝師兄，那咱回去，我給你上課。”秦蓁抓著人的胳膊往回走，啃著烤地瓜念叨著，“給斯坦福的博士上課，我怎麼覺得我都能去美國當教授了呢，這感覺真不錯。”
沈航看著走在前麵的小短腿，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到底是她在擔心什麼又或者未雨綢繆，還是這姑娘隻不過是為了過一把另類的教授癮？
真是想不明白。
……
又是一年春節，秦蓁並沒有回去過年。
隻不過過年接到劉喜民電話時，聽到了家裡有小孩子哭泣聲的聲音。
“爸爸你又撿了孩子？”
秦蓁一語中的，劉喜民還真是又撿了個孩子。
十月份的時候，陳旺平給劉喜民弄了個廢品廠，那是一處廢棄的工廠，老板卷了錢人跑了，工廠裡的機器設備被工人們拉走抵扣工資，剩下個空廠房。
蓋樓上癮的陳旺平買下了這個空廠房，找人收拾下。一大半租出去給人當倉庫，留給劉喜民三分之一用來做廢品買賣。
劉喜民很快就把廢品站的生意做了起來，駱新蕊出差不在家的時候也是早出晚歸的待在廢品站收拾那些廢品。
前天早早過去，就看到了廢品站門口的女嬰。
孩子凍得嘴唇都有些發紫，沒辦法劉喜民隻好把人帶到醫院裡檢查。
留在家裡還是送到福利院，他想著年後做決定。
“多大呀，你要是能照顧得過來就留著唄，家裡多個妹妹也挺好的，給你們當小棉襖，不過彆忘了我就成。”
“胡說什麼。”怎麼可能忘呢。
隻是這孩子太可憐了些，被親生父母拋棄，要是自己那天沒去廢品廠，興許就凍死在那裡了。
冥冥之中或許有緣分。
孩子到底沒有送福利院。
辦理了收養手續後，留在家裡成了家中的一份子。
隻不過秦蓁沒回家一直也沒看到這個小妹妹長什麼樣。
她忙得很，過年工人放假，秦蓁卻沒有給自己放假。
湊合著吃了頓餃子算是把年過了，她拉著沈航研究起了超越193nm的法子。
“雜誌上說前段時間法國的科學家想到辦法，可以突破193nm，師兄你看這篇文章。”
敢於刊登出來的文章，想來多少有了點研究成果。
沈航看著那篇論文，“你的意思是……”
“不穩定，沒有穩定的光源，那會影響光刻品質，最終芯片品質也不能得到保障。”
不能得到質量保證的芯片，那就是殘次品，甚至是廢品，就不應該出廠。
“這位科學家提出的法子很好，不過……”秦蓁趴在桌上觀察玻璃杯裡的水，“想要穩定光源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這麼看來，摩爾定律金身都要被破個乾淨了。”
摩爾定律有過變更，拿最寬泛的來說，集成電路兩年翻一倍。
如今都多少年來，困囿於193nm始終沒什麼突破。
金身從裡到外破了個乾淨。
“這也沒什麼，三角形內角之和一百八十度，這是公認的事實，但如果是在曲麵上，這個事實就成了謬論，人的認知總是在進步的，就像是社會和科學一樣，螺旋曲折上升。”
秦蓁看著跟自己講起了哲理的人笑了起來，她端起了放在那裡的玻璃杯，裡麵是一杯涼白開。
“師兄，你說我要是能幫摩爾先生重塑金身，他是不是得感謝我？”
“什麼？”
沈航放下手裡的雜誌看去，隻見秦蓁晃動著玻璃杯，透過雙重玻璃他幾乎看不清秦蓁臉上的神色，但能聽得出，她的聲音中帶著笑意，“我有法子突破193nm，甚至直接越過157nm。”
沈航驀的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秦蓁，他聽到自己聲音都變了幾分，“真的？”
“騙你乾嘛？”秦蓁晃動水杯，“你覺得這水怎麼樣？”
水？
沈航一時間沒能明白過來，他甚至傻乎乎的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沒放糖。”
秦蓁被他這話逗樂了，“好啦，知道你喜歡吃甜的，等解決了這個問題我請你吃糖醋魚、糖醋裡脊總行了吧？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沈航神色凝重，“你說。”他覺得自己聲音緊巴巴的。
“咱們默認的，光在空氣中折射率為1對吧？”
“嗯。”
“那在水中呢？”
“水作為介質，折射率是1.33。”這是初中物理的內容。
沈航忽的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們用水做介質，控製光的波長？”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尖銳，一雙眼睛卻是充了血。
對麵秦蓁氣定神閒，“對呀，有誰規定不能用水嗎？我說了，我肯定能超越193nm，沒騙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提出以水為介質的濕刻法的是ww的林本堅大佬，不過一開始也沒被業內接受就是了，四處碰壁直到和A S M L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