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茶樓後, 姚盛舉要了個包廂。
姚盛舉像是這裡的常客,和這裡的掌櫃十分相熟。他一過來,掌櫃的就親自迎了過來。然後也無需他多說多問, 掌櫃的就直接引他去了樓上的一個包廂。
姚品嫻見狀, 便也跟上。
姚品嫻頭上罩著帷帽,一層輕紗散開圍在四周,外麵人也隻能懵懂看個輪廓, 並看不清她的真切容貌。但見她身邊跟著的婢子衣著和長相皆十分不俗,想著婢子如此, 主人想來隻有更甚, 故而對其也萬分尊重和客氣。
姚品嫻雖以帷帽遮麵,但露在外的那極好的身段, 卻是有目共睹的。且她氣質不俗, 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優雅……故而途徑一樓時, 即便沒人瞧見她的長相,也皆猜測她定是個容貌上佳的頂尖兒美人兒。
姚盛舉是這兒的常客, 在這也有幾個頗熟的茶友。所以,當有人說出了姚盛舉身份後,方才跟著姚盛舉進去的, 姚品嫻的身份, 就更是惹人猜疑。
魏王踏足茶樓時, 一樓的茶客們還在津津樂道。
魏王隻聽了幾耳朵,便把妻子是和誰一起來喝的茶,以及此刻在樓上哪個包間, 都探得一清二楚。
得知她是和嶽父大人一起品的茶後,魏王原該即刻離去的。不過,腿像是生了釘一樣釘在原處許久, 直到茶樓掌櫃的親自來招呼他,他才鬼使神差般說:“二樓要個包廂。”
說罷,他就立即穩步登了樓梯上了樓。
能在京城這種富貴雲集之地把生意做下來的,自然是都不簡單。魏王衣著一看便是高階將官,掌櫃的不敢有絲毫怠慢,親自跟了過去。
那邊父女二人入了包廂後,姚品嫻摘下了罩在頭上的帷帽。對自己父親,她也是有言直抒。
“這裡清靜了,父親不必繞彎子,有話直說吧。”對父親姚品嫻態度淡淡,不似對母親那般熱情和依賴。
靠窗的地方有道方形矮幾,姚盛舉朝女兒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她先走過去坐下後,姚盛舉這才過去坐下。
坐下後,才又抬眸望向對麵的女兒道:“臣想說的,想來王妃娘娘也清楚。”他斟酌了一下措詞,才又繼續道,“前些日子,你祖母回去後大病了一場。便是如今,也尚還在休養中,未見大好。你若是能回去看看她,想來她老人家心中能好受一些。”
姚品嫻就笑了:“父親覺得是這樣嗎?就不怕她老人家瞧見我後,病情會加重?”
她目光幽幽,似笑非笑望著對麵的中年男人。
對上女兒目光,姚盛舉倒垂了頭。畢竟心虛,他有些不敢看女兒眼睛。
“你祖母可能是更偏疼妍兒一些,但她心裡也是有你的。之前那樣做,也是怕姚家自此和魏王府斷了關係,再沒了支撐,故而心急了些。”姚盛舉先是語氣很軟,似有低頭認錯的意思,但接下來的幾句,卻是說得理直氣壯了些。
“但娘娘和臣彼此都心知肚明,她老人家之所以走那一步,也是娘娘誘她去走的。若無娘娘的精心布局和算計,你祖母和你姐姐,她們也沒那個膽子。”
“若心中坦蕩,堂堂正正,又何懼被人算計呢?”姚品嫻仍舊語氣閒閒。
她當然也不打算放過坐在她對麵的這個人,她仍舊目不轉睛盯著他人看,字字如刀般問:“那麼父親你呢?你雖未直接參與到其中,可祖母和姐姐那麼做,你可知情?”
姚盛舉想說他不知情,可像他這種官場上滾爬多年的人,此刻不會看不出其實女兒心中什麼都明白的。何況,他如今被一雙澄澈,卻極具殺傷力的眼睛盯著,騙人的話,他說不出來。
但他會狡辯。
所以他說:“你病了後,為父心中十分著急,便親去問了替你問診的許太醫有關你的病情。得知你情況不好,為父徹夜難眠。為父也想像你外祖母和母親一樣,侍奉在你床前,可男女有彆。為父不僅不能親去照料,連再見你一麵,也隻能以屏風遮擋。”
“因著你兄弟的事,你母親也早不理為父。有心想跟你母親問幾句你的情況,你母親也不肯說。”
“不過,如今見你大好,為父心中也著實高興。”
姚盛舉心中高興倒是真的,但卻並非是多心疼這個女兒。隻是她若健在一日,姚家和魏王府便可有一日的走動。
他為的是仕途。
姚品嫻心中是什麼都明白的,她也不吝嗇當麵戳穿。
“父親大人是該高興。”她說,“女兒一日不死,姚家便一日有勢可依。”
姚盛舉道:“這是一方麵。但你也要相信,為父心中是有你這個女兒的。”
到如今,姚品嫻心中其實早不在意父親心中有沒有她了。忽然說這些,她自己都覺得虛偽和可笑。
她不想再浪費時間糾纏在這些無關緊要之事上,隻是攤牌了說:“要我回去探望老太太,是不可能的。日後我和大姑娘,也井水不犯河水。而和你這個父親……能不多走動,也儘量不要多走動。”
雖說有娘家可靠日後是個倚仗,但那也得建立在娘家人真正疼愛她的基礎上。而她的娘家,除了母親跟弟弟外,在其他人身上她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既如此,她又何必反哺?
養大了姚家,日後,說不定毀的就是她。
早在她決計要算計老太太和姚品妍時,就已經鐵了心不要這個娘家了。
她有兒子,又何需靠他人?
再不濟,她也還有外祖裴家。
姚盛舉卻有些怒了:“娘娘這是要和姚家撇清乾係嗎?”
撇清乾係目前倒還不至於。雖她不想再靠姚家,但鬨得太難看讓外人瞧笑話,也是不行的。
但話已說到這一步,姚品嫻卻不想再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