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潮一夜未眠, 像是迫不及待在等著次日一早薛一一尋過來一般。
躺於床榻,輾轉反側。時間一點點溜走,轉眼便是天明。
冬日天亮得晚,裴潮早養成了早早起床的習慣。哪怕如今正在假中, 無需上朝, 也無需辦差,他也做不到多睡一刻。
到了那個點, 他就再也躺不下去了。
起床後, 仍如往常一樣,先去院子裡打了套拳。等身上熱了,他才吩咐下去燒熱水來給他洗澡。
安安靜靜坐在浴桶裡, 閉目養著神, 亂七八糟的事兒想了一堆, 直到聽隔著屏風的外麵,雙喜來稟說, 夫人來了的時候, 裴潮這才動了下身子。
“知道了。”他語氣淡淡,隻吩咐雙喜道, “告訴夫人,我一會兒就來。”
“是。”
雙喜走後, 裴潮這才自行穿衣。
世子夫人找來也沒彆的事兒,還是說親一事。昨兒被他糊弄過去了,世子夫人今兒是有備而來。
她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的了, 她打算有話直說。免得一會兒這個兒子又把話岔開。
所以,等到裴潮過來後,昌寧侯世子夫人直接道:“我和你祖母,還有太-祖母都商量過了。這畫像上的幾個女孩子, 皆是我們比較滿意的。這是戶部尚書家的嫡次孫女,這是梁國公府二房的嫡女,還有這個……”
“母親不急。”裴潮適時打斷。
世子夫人則撂下了手中的那一張張畫像,苦口婆心說:“潮哥兒,你也該把親事定下來了。你身上肩負著中興咱們整個裴家的責任,你又是小一輩中的嫡出長子……你未來的妻子,必然是要在這些世家女兒中選的。再不濟,也得是官家千金。女方要知書達理、溫文爾雅,要懂得打理中饋之事,要是大家閨秀才行。”
世子夫人一再暗示,已經恨不能把“絕對不能娶一個野丫頭”這句話明說了。
裴潮卻說:“兒子不是不聽母親的話,隻是……兒子的婚姻大事,怕母親也做不了主。”
“你什麼意思?”世子夫人驚愕。
裴潮仍是那副穩重淡然的模樣,他繼續道:“兒子忽然記起來,前些日子聖上當著兒子的麵戲稱過,說是日後要給兒子指一門親事。雖說當時聖上有說笑之意,但君無戲言,既聖上開了這個金口,想必日後是要為兒子的婚事做主的。”
世子夫人立即麵露喜色。
“我兒竟出息到這等地步了?連陛下都親口過問了你的親事?”世子夫人一雙大眼中充滿求知欲,恨不能此時此刻帝後二人就給他們裴家禦賜一門上好的親事。
裴潮卻始終端正嚴肅,麵上不見絲毫的喜怒哀樂之色。
他鄭重點頭:“出息談不上,隻是聖上的確這樣說過一嘴。”
“那好。如此自然是最好的了。”世子夫人一邊收了那些畫像,一邊高興說,“若能得聖上禦賜,那可再給咱們裴家爭了光,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行,我得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祖母和太-祖母去。”說完就急匆匆要走。
裴潮沒攔著,隻起身說:“兒子恭送母親。”
見母親風風火火的,很快就不見了身影後,裴潮這才輕輕鬆一口氣。
他倒沒有誆騙自己母親,聖上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不過,當時也隻是隨口提了一句,並沒有太當真的意思。
但……天子之言,一言九鼎。雖說的時候是無心,若他真當真了,日後求去禦前,求聖上賜婚,想來聖上也不會不答應。
裴潮心中隱隱冒出這個念頭來。
顯然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竟潛意識裡在為之後做打算了。待他反應過來時,不免也是一愣。
旋即,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便又再次浮於眼前。
包括她的一顰一笑,以及昨兒觸碰到她腰肢時那滿手的柔軟。
裴潮隻覺喉間莫名有股子躁意,他極力忍著這股子躁意問雙喜:“什麼時辰了?”
雙喜望了望外麵天,估摸著回了一句:“已過辰時有一會兒了。”
“去書房。”裴潮轉身回了書房。
但書並沒看得下去,他注意力一直在一旁的沙漏上。
從辰時,一直等到近午時,也不見有人通報說徐府有人來。
用了午膳後,裴潮在榻上歇了會兒。又等了會兒,等過了未時卻還不見人來,他就知道,她是不會來了。
冬天白日短,未時過後沒多久,天便一點點暗沉了下去。
裴潮一整日都呆在書房,不曾離開過一步。隻不過,書並沒有看進去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