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匆匆捏了絲絹擦了嘴後，對那前來稟告的婆子說：“就說我身子欠安，病倒了，你去打發了吧。”
“慢著。”老夫人沉臉阻止了，她嚴肅對那婆子道，“請徐娘子到我院兒裡來，我見她。”
那婆子望了望老夫人，又瞥了眼一旁的世子夫人後，最終當然是選擇聽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如今瞧不上這個孫媳婦的言行，也不打算教訓她，但昌寧侯夫人卻輕斥兒媳說：“你何必這樣奚落於人家？人家能登門，就是給咱們家臉麵。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勢力了？”
又說：“何況那徐家……若擱十幾年前，咱們裴家給徐家提鞋都不配。人家滿門忠烈，舉家的男兒都是為國效力，戰死在了南疆戰場的。雖如今家中無人再握實權，可太上皇當權時，可是賜了徐家丹書鐵卷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徐家還留有男丁在，那徐大娘子的兒子也還是皇室，聖上可並未將他從宗室除名。這二位小郎君，你能保證他們日後不會有大出息？”
“撇開這些不說，就算是如今兩家門第懸殊，這也不是你可以奚落他們的理由。你自己想想，當年我們裴家還落魄時，你走出去，那些個婦人小姐們笑話你，你心裡是什麼感受？”
“我……”肯定是不好受的，世子夫人被訓得語塞。
但她也有自己的理由在：“若他們隻是尋常的登門做客，兒媳不會不歡迎。可是……他們是要把那個野丫頭嫁給潮哥兒的。這叫兒媳如何能答應？”
侯夫人道：“那個姑娘身份是低了些，可我看潮哥兒對她倒是不錯。且你彆忘了，魏王妃娘娘可是十分喜歡那個丫頭。咱們裴家能有今日，完全是靠魏王府的提拔，所以，魏王妃的麵子，必須要給。”
“可……”世子夫人還有話說，但這會兒外麵的嬤嬤已經請著徐大娘子和媒人進來了。
徐大娘子先給上位的老夫人請了安，然後又問候了一旁的侯夫人。
老夫人對徐大娘子十分客氣，她命丫鬟搬了椅子擱自己旁邊，讓徐大娘子坐她身側。
徐大娘子忙笑著謝了老夫人。
徐大娘子性子直接，開門見山道：“也不怕你們笑話，今日來，是替我的女兒向貴府令郎提親的。兩個孩子從小就認識，也算是青梅竹馬。”又誠懇說，“我知道，裴將軍年少有為，日後前途無量，我們一一如今配他，的確是……的確是我們家高攀了，所以，若是此事有希望的話，有什麼條件，你們可以提。”
世子夫人正欲說話，被侯夫人一個眼神掃回去了。
老夫人則笑著說：“一一那孩子我知道，之前常來我院子裡玩，還常常逗我開心逗我笑。這個孩子好，我打心眼兒裡也是喜歡的。”
“但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但也是得需要兩個孩子自己也心甘情願。潮哥兒……這我還沒有問過他。隻聽他娘說，近來他都忙，回回提到議親一事就回避。”
沒有直接拒絕，那就是有希望的。所以，這一趟不算白跑。
“老夫人您說得太對了，孩子們的婚姻大事，的確還是得顧及孩子的感受。我今日來，其實就是想表一下態度，也沒有即刻就想得到一個結果。老夫人能看得起我們徐家，我心中已然十分感動了。”
老夫人卻說：“徐家一門忠烈，男兒皆是為國捐軀，是英雄。你們這樣的人家，走到哪兒都該被敬著才對。”
來之前，徐大娘子心中還頗有忐忑。但此番見到了老夫人，又聽到她說了這些話後，她是再無擔憂了。
有這樣的長輩在，想來一一日後日子不會太難。
徐大娘子沒有多留，又略坐了會兒，就以家中有事而告辭了。晚上等裴潮回來，老夫人直接差人去把他叫進了自己院子。
裴潮已經聽說了今日徐大娘子有登過門的事，他思量著可能是因為一一……所以，裴潮連衣裳都沒換，直接就往老夫人那裡去了。
老夫人見他是穿著朝服過來的，不免就有些懂了。
然後就笑了。
其實也不必問了。
不過，一些事情的個中厲害，卻還是要說清楚。
“其實你娘也沒有錯，她如此殫心竭慮，為的也是咱們裴家。潮哥兒，你若不是嫡出長子，今日徐大娘子既然親自登門了，曾祖母肯定直接就一口給應下了。但你是嫡長子，是日後這個家的主人，那麼你未來的媳婦自然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一一這孩子很好，我能看得出來，她本性是很純良的。隻是，若她做宗婦，日後管著整個內宅，我不免怕她會心有餘而力不足。”
“今日曾祖母和你說這些，不是叫你知難而退，直接棄而另選。隻是告訴你，你若做了這個選擇，日後必然要背負更多，甚至，婚後的日子中，人家小兩口是蜜裡調油，恩恩愛愛，而你則需要手把手教她如何處理中饋之事。教她怎麼應酬那些婦人，怎麼應酬宮裡……你能做得到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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