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外五篇:鐵鉤(2 / 2)

魔道祖師 墨香銅臭 15085 字 3個月前

金淩正聽得入神,被這聲音驚得頭皮一炸,回頭一看,才發現藍思追、藍景儀等人已從白府出來,一起擠在他身後,都聽得聚精會神。方才那一句正是藍景儀失聲問的。茶女道:“嗐,男男女女的故事不就那麼點由頭,嫌貧愛富還是喜新厭舊,旁人可說不清楚。總之這鐵匠就變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奄奄一息,那個毒婦便偷偷把他丟到了城西的墳堆。烏鴉是最愛吃死人和爛肉的,看了他那張臉,都不敢啄一口肉吃……”

藍景儀這種人,聽什麼故事都很容易動情入境,乃是絕佳的聽眾,道:“……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難道害死他的人就沒有報應嗎?”

茶女道:“有!怎麼沒有。這個小鐵匠雖然被這麼坑害了,但是居然大難不死,一天晚上從墳堆裡爬出來,回到家裡,把他正在裝沒事一樣睡覺的老婆的喉嚨,‘嘎啦’,這樣,”她比了個手勢,“一鉤子鉤爛了。”

眾小輩神色複雜,又是毛骨悚然,又想鬆一口氣。茶女卻道:“他殺了他老婆之後,把她的臉也劃爛了,舌頭也鉤掉,但是,他的怨氣卻沒有消,從此以後,開始見到漂亮女人便殺!”

藍景儀一愣,大受打擊,道:“這就不應該了。報仇便也罷了,但彆的漂亮女人,招他惹他了呀?”

茶女道:“是呀,但他可不管那麼多,他的臉變成那副鬼樣子,看到漂亮女人就想起他老婆,心裡那個恨的呀,你讓他怎麼辦呢?總之,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年輕的姑娘天色稍微暗一點了都不敢獨自一人走。就算不出去,沒有父兄丈夫在家裡待著,也是不敢睡著的。因為時不時就有一具被鉤掉舌頭的女人屍體丟棄在路邊……”

金淩道:“就沒人抓得住他嗎?”

茶女道:“抓不住呀,這個鐵匠殺了老婆之後也不見人,原先的房子不住了,又像被鬼附身了一樣神出鬼沒的,身法門道都不一般,一般人哪裡抓得住呢,反正我聽說是過了好幾年才被製服。這件事徹底平息了,大家才敢睡安穩覺了!阿彌陀佛,謝天謝地。”

離了茶攤,回到義莊,藍思追道:“魏前輩,你忽然想起來查的這名鉤子手,是和白府的邪祟有關吧?”

魏無羨道:“那是自然。”

金淩多少也猜到了,但該問的還是要問:“有關在哪裡?”

魏無羨重新把棺蓋打開,道:“在這飛賊的屍身裡。”

眾人又是一陣紛紛捂鼻。金淩道:“這飛賊的屍身我看過好幾次了。”

魏無羨一把將他抓過去,道:“可見你看得還不仔細。”

他拍了拍金淩的肩,忽然一壓,金淩低頭就跟棺材裡那具麵色鐵青、雙目圓睜的飛賊屍體打了個照麵。一股惡臭襲麵而來,魏無羨道:“看他眼睛。”

金淩眯起眼盯著屍身黯淡無光的眼珠子。隻看了一眼,從腳跟到頭發旋兒涼了一半。藍思追心知有異,立刻也俯身去看。

隻見屍體黑色的瞳仁裡,倒映出的,竟然不是他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幾乎占滿瞳孔,臉皮凹凸不平,刀痕遍布,沒有眼皮和嘴唇。

藍景儀在後麵蹦了兩下,一副想看又不敢上來看的樣子,道:“思追,你……你看到什麼了?”

藍思追反手擺了擺,道:“你不要過來。”

藍景儀連忙道:“哦!”後退了幾大步。

藍思追抬起臉,道:“說起來,的確是聽聞過一些這樣的民間傳說。有時眼珠會把人臨死前看到的東西‘記錄’下來。沒想到當真如此。”

魏無羨道:“隻是偶爾如此罷了。因為這飛賊是被生生嚇死的,無論他看到什麼,怕是印象都極其深刻、難以磨滅了,所以才有用。換一種情形可能就記錄不下來了,再過幾天屍體徹底壞了,怕是也見不著了。”

金淩還是質疑了一下:“既然這麼不穩定,又是民間傳說,當真可信嗎?”

魏無羨道:“可信不可信,先查下去試試再說。總比卡著不動好。”

無論如何,總歸是有了進展。藍思追決定去城西墳堆找找,魏無羨說要陪他去,餘下的人則去查鉤子手。畢竟道聽途說做不得準,能查到的東西越多越好。

金淩一來嫌棄藍景儀,二來覺得魏無羨要去的地方肯定更好曆練,但想想蘭陵一帶旁人不熟,沒他帶頭恐怕有礙,當即應下不議,一行人約好晚間在白府彙合。一番查訪,所得到的情報與白日裡茶女所說大同小異,想來流通版本基本一致,於是,金淩等人先一步回了白府。

待到暮色時分,金淩在白府大堂走了幾個來回,跟藍景儀鬥了幾個回合的嘴,還不見魏無羨與藍思追回來,正準備去城西相尋,忽的大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了。

率先闖進門來的是藍思追,他手裡似乎抓著什麼燙手的事物,一進門就脫手摔在了地上。

這東西巴掌大小,用黃裱紙層層疊疊包著,透出濕潤的猩紅,符紙表麵被染得血跡斑斑。魏無羨跟在他後麵,施施然邁進門檻,見人“嘩”的一下圍了上去,忙轟道:“散開散開!當心危險!”

於是人又“嘩”的一下散開。那東西似乎有腐蝕性,慢慢蝕去了表層包裹的符紙,露出裡邊的事物來。

一柄鏽跡斑斑的鐵鉤!

非但鏽跡斑斑,且血色鮮豔,仿佛剛從人肉裡被血淋淋拔出來。金淩道:“鉤子手的鐵鉤?”

藍思追校服上有灼燒過的痕跡和血跡,略略氣喘,臉色微紅,道:“是!上麵附著東西,千萬彆用手碰!”

這時,鐵鉤劇烈地顫抖起來。藍思追道:“關門!彆讓它跑出去了!再跑一次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抓住!”

藍景儀連忙第一個衝上去,“砰”的一聲摔上大門,把背緊緊壓在門上,大聲嚷道:“符篆!大家快用符篆砸它!”

登時便是幾百道符篆劈裡啪啦打了上去,若非白府眾人已得金淩知會,通通躲到東苑,這番火光衝天、白電狂閃的動靜,著實駭人。不多時,符篆耗光,眾人還不及鬆一口氣,那鐵鉤卻又淌出血來。

竟是一刻也不能停!

藍思追身上摸不出符了,忽聽藍景儀喊道:“廚房!進廚房!鹽鹽鹽!鹽來!”

經他提醒,幾名少年應聲奔入廚房,奪了鹽罐,甩手就是一把雪白的鹽粒撒在鐵鉤上。這一下可不得了,仿佛在油鍋裡煎炸,鏽跡斑斑的鐵鉤上滋滋吐出了白沫和熱氣。

一陣仿佛腐肉被燒焦的氣味充斥了大堂,而鐵鉤上的鮮血似乎也正在漸漸被白色的鹽粒吸乾。一名少年道:“鹽也要撒完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眼看鐵鉤又要淌出鮮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藍景儀道:“大不了熔了它!”

金淩道:“熔不了!”

藍思追卻道:“好,熔了它!”

旋即脫下校服外袍,往鐵鉤上一撲,卷了它便奔去廚房,猛地投入爐中。見狀,金淩眼裡冒火道:“藍思追!藍景儀傻也就算了你怎麼也跟著傻!這麼點火你想熔了它?!”

藍景儀大怒:“你說誰傻??什麼叫我傻就算了?!”

藍思追道:“火不夠那就給它加一把!”

說完捏了個訣,火焰登時爆發出一陣灼熱的氣浪!

旁人登時醒悟,齊齊效仿,金淩和藍景儀也顧不上吵嘴了,凝神守訣。那鍋爐底的火猛然大盛,燒得赤紅赤紅,映得他們的臉也赤紅一片。

如臨大敵地等待許久,那鐵鉤終於在炙熱的火光中漸漸消失。見始終沒有異變突生,藍景儀緊張道:“解決了嗎?解決了嗎?”

藍思追吐出一口氣。半晌,上前查看,回頭道:“鐵鉤沒了。”

附著物沒了,那麼,怨氣,自然也是該沒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藍景儀,最高興,道:“我就說可以熔了它吧,明明可以嘛,哈哈哈哈……”

他是高興了,金淩卻是鬱悶了。這次夜獵自己居然沒起到多大作用,自然也無從談起曆練,他暗暗懊惱,白日裡應該堅持跟魏無羨他們一起去找鐵鉤,下次決不乾在後方跑路的活了。

誰知,魏無羨道:“你們這收尾可太馬虎了,解決沒解決,怎麼能到這一步就下定論了?不得再驗證一番嗎?”

聞言,金淩精神一振,道:“怎麼驗證?”

魏無羨道:“來個人進去住一晚。”

“……”

魏無羨道:“若是在裡麵住了一晚,果真安然無恙沒有異狀,那才能拍胸保證說徹底解決了不是嗎?”

藍景儀道:“這種事你想要誰來啊……”

金淩立刻搶道:“我來!”

魏無羨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拍拍他腦袋笑道:“有機會的話好好表現。”

金淩不滿道:“不要摸我的頭。男人頭摸不得沒聽說過嗎。”

魏無羨:“反正肯定是你舅舅說的,聽不聽無所謂。”

“喂!”金淩震驚了:“是誰之前讓我有事多問問他的!”

白府安排了眾人的食宿,因此晚間一群人就在東苑住下,金淩隻身去往西苑。

姑蘇藍氏依然嚴格遵守作息規律,次日清晨早早起了。藍思追出門前被藍忘機叮囑過一定要把魏無羨拖起來用早飯,因此花了小半個時辰,使出渾身解數,終於把魏無羨拖下了樓。到大堂時,藍景儀正在幫白府家仆分粥,藍思追正要上去一起幫忙,就見金淩頂著兩個黑眼圈邁了進來。

一圈人都默默望著他。金淩坐到魏無羨左手邊,魏無羨:“早。”

金淩一臉強作的鎮定,點頭:“早。”

眾人也點頭:“早。”

半晌,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魏無羨指了指自己眼睛:“你這個……”

確定自己看上去還算麵色淡然,金淩這才開口。

他道:“果然,沒有清理乾淨。”

眾人緊張。

昨晚,金淩進入白屋子後,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間屋子內陳設極為簡單,幾乎沒有什麼家具,隻有一張床。床靠牆,滿床灰。

金淩摸了一把就受不了了,沒有家仆敢靠近這裡,而他也是絕對無法躺上這種地方的,沒辦法,隻得自己去打水做了一番整理,這才勉強睡下。

麵朝牆,背朝外。

還有一麵鏡子藏在手心。

轉動鏡子,就能把身後的屋內情形看個大致。

金淩等了大半夜,鏡子照出來的都是黑魆魆一片。於是,他把這麵鏡子轉來轉去,正要體味出些樂趣時,忽的一抹刺眼的白色掠過鏡麵。

他心猛地一涼,定了定神,慢慢把鏡子轉了回去。

鏡子裡,終於照出了東西。

聽到這裡,藍景儀顫聲道:“鏡子照出什麼了,鉤子手……嗎?”

金淩道:“不是。是一把椅子。”

藍景儀正要鬆一口氣,轉念一想,卻瞬間寒毛倒豎起來。

哪裡值得鬆一口氣啊。金淩剛才分明說過,屋子裡“陳設極為簡單,幾乎沒有什麼家具,隻有一張床”。這樣的話……

那這張椅子是哪裡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