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遊園(1 / 2)

自從謝玄辰醒來後, 每日拿食盒、放食盒就變成慕明棠最緊張的時刻。幸好王府講究排麵,主子的一日三餐有定例, 即便吃不完也要擺出來。慕明棠靠著自己的飯桶形象, 硬是以一己之力養起全家。

蔣明棠從進府第一天起就折騰飲食, 她對自己的地位十分沒有數,還逼逼叨叨提出一大堆要求。廚房和侍衛長都習慣了慕明棠屁事多, 所以對於她點菜一日一換, 口味從大魚大肉跨到營養滋補, 並不覺得詫異。

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們這位王妃不敢做的, 她一日不鬨騰,他們才要擔心慕明棠是不是想搞什麼花招。

晚上, 慕明棠將食盒取進來, 發現謝玄辰已經睡著了。他現在一天大概能醒兩個時辰, 雖然時間還不長, 可是因為飲食滋補, 他醒來時的精神頭已經好多了。至少不會坐著坐著,就昏睡過去。

現在他已經能自己坐起來了,可是走路還需要人扶。而且走不了幾步, 就需要停下休息。慕明棠很有耐心, 從來沒有催促過他。

可能是下午剛剛醒來過, 謝玄辰現在還在睡。慕明棠跪坐在床榻邊, 輕輕喚他:“王爺, 該用晚飯了。”

她喚了好幾聲, 謝玄辰都沒有反應。慕明棠以為他還要睡一會, 就先將食盒放下,自己去東殿點燈。

因為謝玄辰醒來了,慕明棠全天不敢開門開窗戶,現在外麵天色尚是大亮,屋裡已經有些暗了。慕明棠從最東邊點起,一盞盞將玉麟堂點亮。

謝玄辰醒來時,一睜眼沒有看見熟悉的人影,下意識覺得陌生。他慢慢撐著坐起來,他的動靜並不算小,然而這麼一會,殿中還是空空蕩蕩的。

謝玄辰心裡倏地一涼。

她走了?

謝玄辰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突如其來的荒蕪感是怎麼回事,他早就知道她是要走的,不是嗎?他一醒來就發現慕明棠並不睡在自己身邊,謝玄辰對此並無感覺,甚至覺得這樣互不牽扯,很好。

他們二人名義上是夫妻,其實隻是一起居住的房客。久病床前尚且都無孝子,何況陌生夫妻呢?謝玄辰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過,慕明棠會一直守著他。

她能陪他這幾天,為他打開枷鎖,實在已經恩至義儘了。現在她偷偷離開,免得餘生被他連累,也算他這輩子做的最後一樁善事。

謝玄辰理智上什麼都明白,可是心裡卻空蕩蕩的。又是這樣的發展,又是這樣的結局,他被全世界拋棄,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麵,防備他,又質疑他。

仿佛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沒有理智,隻知道殺戮的動物。

謝玄辰坐在床上良久未動,眼神平靜淡漠,宛如一塊寸草不生的荒漠。慕明棠點燈回來,看見謝玄辰坐著不動,奇道:“王爺,你看什麼呢?”

謝玄辰眼神一動,驚訝地回頭看她:“你沒走?”

“對啊。”慕明棠被問的莫名其妙,“天黑了,我去點燈。我能去哪兒?”

謝玄辰看著她,眼眸深沉複雜,似乎蘊藏著許多意思,可是他最後撇過眼,一句話都沒說。

慕明棠對謝玄辰古怪的脾氣習以為常,她放下燈盞,到桌子邊把食盒一層層打開:“今日我讓他們燉了骨頭湯,吃什麼補什麼,大骨湯對腿腳最好了。可惜王爺現在不能見光,不然,真該攙著你去外麵曬曬太陽。”

慕明棠將菜配好,照例端到謝玄辰麵前。謝玄辰雖然清醒時間長了,但是能靜養還是靜養,吃飯一律由慕明棠代勞。慕明棠本來沒多想,她喂湯,謝玄辰就安安靜靜喝,慕明棠喂了一會就發現,謝玄辰今日不對勁。

他好像有什麼心事,這麼安靜,不像是平常的他。

慕明棠壓住不提,等湯喝完了之後,她把碗和湯匙都放回食盒,這才問:“王爺,你今日醒來,是不是以為我走了?”

“沒有。”

他說沒有,慕明棠不好硬往上湊,隻能委婉地表示:“你放心,我現在和你綁在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會離開的。何況,外麵站著那麼多看守呢,我這算真有這心,現在也逃不掉了。”

謝玄辰側臉去看殿中的燈火。玉麟堂七間大殿貫穿打通,中間雖然隔了許多屏障,可是隱約能看到,燈火一直蔓延到最東邊的書房去。謝玄辰瞳孔裡倒映著躍動的燭火,過了一會,他問:“其他幾間屋裡根本沒人,點燈做什麼?”

“點燈才有家的感覺呀,雖然其他地方沒人,但是這裡畢竟是王府正殿,該有的排麵總是要有的。”

“王府的排麵?”謝玄辰笑了一聲,道,“何必,白費心思罷了。”

“那不行,我雖然是個空杆王妃,但排場一定要講。何況,我一天又沒什麼事情,多在殿裡走動兩圈,就當鍛煉身體了吧。”

謝玄辰沉默,過了一會,他靠在枕頭上,說:“你如果沒有嫁給我,不至於連出門都不行。我被圈禁是上任皇帝的聖命,關著也就罷了,你和這些事毫無牽扯,實在沒必要陪我浪費生命。等過幾日,外麵的巡邏放鬆之後,你悄悄離開吧。”

“你又說這種話。”慕明棠這回是真的有點生氣了,“你為什麼老是打發我走?我就這麼礙你的眼?”

“彆和我打文字官司,我不吃你這一套。就事論事,蔣家給你帶來不少陪嫁,你選些金銀之類好變賣的東西帶走,若是怕日後變現的時候被人發現,那就從王府庫房裡拿。我這些年雖然成了空架子,但是積蓄好歹有些,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總是沒問題的。”

“為什麼?”慕明棠倔勁兒也上來了,問,“我們已經過了大禮,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你讓我離開夫家,要麼是夫死守寡,我另帶嫁妝改嫁,要麼是被丈夫休棄,從此男婚女嫁兩不相乾。王爺你如今好端端的,不是改嫁,那就是你要休我了?”

“你非要這樣想也行。”謝玄辰說,“你若是不放心,那就帶一份和離書在身上,日後被朝廷的人發現,你大可說是我放你改嫁的。你去書房多寶閣下麵的抽屜裡,拿筆墨來……”

“你還沒完了!”慕明棠怒,直接甩袖子站起來,“你有能耐你自己拿筆寫去,我不伺候了。”

慕明棠說完,提起食盒就回自己的屋子裡。謝玄辰坐在寢殿良久,終於確定,剛才有人和他摔脾氣。

他長這麼大,不知道給多少人甩過臉色,從小就是家裡的爺,他爹上棍子都管不住他,皇帝麵前也彆指望他收斂丁點。但是剛才,慕明棠給他臉色看?

謝玄辰非常震驚,好一段時間都緩不過來。

過了一會,慕明棠吃完了飯,將食盒放在門外。侍衛長例行問了一句,被慕明棠狠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