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1 / 2)

“不會。”謝玄濟口吻篤定,“他隻醒來了一下就體力不支,暈倒前還吐了血。他的身體從年初就開始惡化,醒來一次和沒醒,對於最終結果不會有影響。這些小事,沒必要拿去打擾父親了。”

晉王這樣說,心腹即便還是覺得不妥,此刻也不好再說了。謝玄辰能給兩朝開國帝王立下汗馬功勞,並不是說著玩的,謝玄辰天生神力,十五歲就能拉開二十石的弓,馬上用六石。有人曾經打過賭,賭謝玄辰能不能舉起一百斤的鐵槍,謝玄辰聽到後嫌輕,當眾舉著二百斤的鐵槍,武的虎虎生風。

力量大就是碾壓性的壓製,當力量達到一個級彆,是不需要技巧的,僅靠重量就能把對方打死。謝玄辰力氣奇大,從小混跡軍營,十八般武器樣樣都會點,這種人在陣前,那就是毀滅級彆的大殺器。

若他隻是個單兵武夫,朝廷還不至於忌憚成這個樣子,偏偏他腦子還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謝玄辰十五歲從軍,之後屢屢以少勝多,後晉恭帝、周哀帝、南唐皇帝都死在他手裡,謝瑞根本沒法不忌憚。要是謝玄辰神誌清醒,皇位就算謝玄辰讓出來,謝瑞也不敢坐。

謝玄辰簡直成了皇帝的心病,岐陽王府但凡有些許動靜,皇帝就得失眠好幾天。謝玄辰醒來這麼大的事,晉王隱瞞不報,心腹怎麼能放心?

可是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心腹拿的是晉王的錢,怎麼能忤逆晉王的心意。謝玄濟不肯上報,心腹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謝玄濟是從岐陽王府走出來的,岐陽王府裡除了守衛,就隻有王妃一個活人。晉王今日去做什麼,心腹心知肚明。

這種事情不好說,說多了犯忌諱。所以晉王執意隱瞞,心腹勸了兩句,也就識趣地閉了嘴。

其實謝玄濟現在也有些後悔,他要是換一日去岐陽王府就好了,現在就可以大大方方上報。他為了討皇帝歡心,特意立府在岐陽王府旁邊,謝玄濟無論嘴上怎麼說,心裡也是有些怕的。

臥榻之側拴著一隻猛虎,誰能安心?謝玄濟也想將謝玄辰清醒一事捅出去,之後要麼加藥,要麼加人手,總之務必保證晉王府的安全。可是,問題在於,謝玄濟一旦告訴皇帝謝玄辰醒了,也就代表著他的行蹤沒法掩飾了。謝玄濟要如何與皇帝和眾多太醫解釋自己出現在岐陽王府,還正好在和岐陽王妃說話的時候,目睹了謝玄辰醒來?

若說是巧合,謝玄濟自己都不信。

他難以自圓其說,隻能硬著頭皮將整樁事都瞞下。好在謝玄辰隻是醒來了一下就暈了,並不會出大紕漏。至於慕明棠……謝玄濟倒不在意,她一介女流,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謝玄濟對慕明棠的感情其實很簡單,他是不太看得上這個出身低又粗俗的替代品的,要不是當初為了營造深情人設,穩住皇帝,順便籠絡蔣鴻浩,謝玄濟斷不會接受這個一身粗野的冒牌王妃。不過,慕明棠畢竟有幾分姿色,並且對他一往情深,送上來的美人,想必沒一個男人會拒絕。他的正妻自然該是蔣明薇這樣的大家小姐,不過在旁邊府邸養一個漂亮的花瓶,偶爾嘗嘗鮮,也無不可。

他們各自想著心事,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走到書房時,心腹問:“晉王,岐陽王當年行兵如神,詐計百出,雖然他昏迷許久,但也不可小覷。今日,他是否真的昏迷了?”

這個問題謝玄濟也想過,他走到書桌後,想了想,道:“我當時親眼看到他吐血昏迷,絕不是裝出來的。就算他昏迷能裝,吐血總裝不出來,我看的明明白白,他吐出來的血,是鮮紅的。”

吐血並不是好兆頭,何況還是鮮紅的血。心腹稍微放心了些,不過……

“晉王,萬一呢?”

“不會有什麼萬一。”謝玄濟不屑,“就算他真能演到這個地步,精鐵鑄造的玄鐵鏈做不得假。他即便醒來,也掙不脫玄鐵鏈,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是的,玄鐵鏈。心腹想到那副沉重非常的鐵鏈,心裡總算安穩些了。這副銬鏈是先帝謝毅下令打造的,那時候謝玄辰的殺傷力比現在大得多,沒有人能製服他,謝毅又在氣頭上,就下令將謝玄辰鎖起來。後來謝瑞登基,有謝毅的遺命做擋箭牌,名正言順地關著謝玄辰,還悄悄加固過好幾次。

這副玄鐵鏈,就是關著猛虎的鐵籠,沒有人敢承擔猛虎出籠的代價。心腹呼了口氣,道:“玄鐵鏈在一日,社稷就穩定一日。隻望岐陽王安安分分,再不要發瘋了。”

謝玄濟輕嗤:“他斷不可能掙脫。鑰匙分為兩把,一把在我這裡,一把被父親帶在身邊,隻要缺了任何一把,就沒法打開鎖鏈。他除非自斷手腳,不然絕不可能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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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麟堂外,警報尚未解除,守衛依然十分森嚴。慕明棠開門取飯,看見走廊外重甲披掛的士兵晝夜不息,往來巡邏,片刻不肯鬆懈。侍衛長也守在大門口,瞧見慕明棠出來,問:“卑職參見王妃。王妃,岐陽王狀況如何,可有醒來的症狀?”

慕明棠搖頭,輕輕歎氣:“並沒有。他吐血後就昏迷了,現在還睡著。”

侍衛長不知道鬆了口氣還是更提起心,他抱拳,說道:“有勞王妃多加留心。隻要有絲毫動靜,王妃就立刻出來告訴我等,切不可有僥幸之心。”

“嗯,我知道。”慕明棠說完,就一臉沉重,提著食盒進門了。關上門後,慕明棠悄悄趴在門上,聽了許久,確定外麵並未起疑後,才做賊一樣溜回寢殿。

“王爺,我回來了。”慕明棠走到西殿,悄聲說,“你放心,他們並沒有發現!”

慕明棠說完之後覺得哪裡怪怪的:“怎麼像是我在屋裡藏了個人一樣?避人耳目,鬼鬼祟祟,比偷情都小心。”

謝玄辰正在研究手銬,最開始懶得理會,聽到後麵什麼“藏人”,什麼“偷情”,手上青筋直爆,委實忍無可忍:“怎麼說話呢?”

“本來就是啊。”慕明棠一邊說,一邊將食盒裡麵的飯菜端出來,“你看,連吃飯都要偷偷送。以前我們家隔壁小妾偷人,就是這樣的。”

謝玄辰火氣上頭,下手一重將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慕明棠被嚇了一跳,慌忙對他噓聲:“噓,不要出聲!”

謝玄辰還當真停住了,他們兩人詭異地沉默許久,慕明棠還貼在窗戶下麵聽,見外麵的人並沒有注意到後,才長長鬆了口氣:“嚇死我了。這可真不是一般人乾的事,多來幾次,我都要被嚇死了。”

謝玄辰這次好歹忍住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在乎這區區汙名。謝玄辰想完之後就發現不對勁,不對啊,他們明明是正經夫妻,怎麼他也順著偷情、奸夫的方向想?

慕明棠沒有察覺謝玄辰詭異又曲折的內心,她給謝玄辰盛好了菜,端到床前。他現在剛醒,慕明棠不敢給他吃太油膩的,所以點菜時全吩咐了豆腐、雞肉這類滋補又好克化的。她端過來喂謝玄辰,謝玄辰臉色生硬,不太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