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成名(1 / 2)

()鄴軍大勝的消息傳回東京的時候,鄴朝自己人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們當然知道謝玄辰戰功赫赫,早幾年被稱為所有人的噩夢。可是如今朝中大部分都是文官,沒有經曆過的事情總是心生輕慢。而且,那些戰績太誇大了,大部分文官都覺得是下麵人有意討好,刻意吹噓。

以少勝多是奇跡,以一勝十就是杜撰了。根本不現實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

現在他們看著戰報上一個個數字,大眼瞪小眼,沒一個說得出話來。

謝玄辰以八千對十萬,比例懸殊甚至高於一比十,可是,卻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麵,打贏了。

宋宰相有些心驚膽戰地看著戰報上一連串記錄,廿五,耶律機清晨發起衝鋒,從冰上渡河,被謝玄辰斬斷東西兩翼,殺敵九千八,算上逃跑、踩踏等,僅第一天便傷敵一萬三,虜獲鎧甲、兵器無數,耶律機本人也被謝玄辰射傷。第二日北戎試圖再渡河,又被謝玄辰壓製,北戎折損五千餘人。

北戎人在河邊僵持了五天,後來耶律機箭傷惡化,再加上天冷,北戎隻能北撤,放棄渡河,也放棄了千載難逢的圍攻鄴朝都城的機會。

東京之危,就這樣飛快地解決了。

這幾日京城裡全是北戎人撤軍的消息,到處都能聽到百姓唾沫橫飛地討論謝玄辰傳奇一般的戰績,謝玄辰沉寂了四年,如今,再度以一種不可違抗的姿態,重回眾人視線。

謝玄辰高調地宣告天下,戰神永遠是戰神。即使他一度銷聲匿跡,隻要他想,他就能重振戰神之名,就能用不足十分之一的兵力打的北戎滿地找牙。

朋友會變,親人會變,愛人也會變,但你爺爺永遠是你爺爺。

京城過了一個最沒滋沒味的年,沒想到正月已過,京城忽然歡快的像過年一樣。東京如今人人都在盛傳,耶律機陳兵十萬,放下豪言壯語要在五天內攻占東京,結果連河都沒過,被灰溜溜打回去了。北戎人十萬烏合之眾被謝玄辰追著打,追上一次痛揍一次,連頭都不敢冒。

茶樓裡的說書先生說到這裡樂極,會故意開玩笑說,耶律機大概要被揍回到老家了。

耶律機會不會回老家不好說,但是謝玄辰,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耶律機撤兵後,謝玄辰下令整理行裝,在清河鎮人的帶領下,跨過黃河,北上解決逃跑的北戎人。

慕明棠的馬車也在眾多親兵的護衛下,轔轔壓過冰川,踏上了黃河之北的領土。

如今已經快到了開河的時間,橫跨黃河是很危險的時機,沒有熟悉河道的本地人帶著,謝玄辰根本不敢讓這麼多人貿然上冰。謝玄辰隻是剛剛提出這回事,清河鎮便有許多經年的老漁民請命,最後,是清河鎮的鎮長帶著經驗最豐富的擺渡人,親自為大軍引路。

除了幾個領路人,謝玄辰沒有將出發時辰告訴旁人,然而出發當天,還是有許多百姓自發跟出來相送。為他們領路的鎮長和老漁夫一直送到河對岸,如果不是他們固辭,鎮長都想把他們送到下一個城鎮。

踏上河岸,騎兵可以急行軍了,鎮長和趙鄉紳等人才戀戀不舍地停下,對眼前眾位年輕兒郎深深一拜:“再往前,便不是清河鎮的範圍了。王爺救清河鎮於水火之中,如今又要北上追擊北戎人,老朽無以為報,隻能三拜拜謝殿下。老朽及清河鎮所有百姓,永遠銘記王爺王妃的恩德。”

謝玄辰在馬上一抱拳,說:“這幾日王妃在清水鎮叨擾,多謝諸位照料。行軍時辰不能耽誤,我們就此彆過。”

“王爺慢走。吾等會日日守候在黃河邊,等待王爺旗開得勝,早日歸來。”

謝玄辰最後望了身後一眼,此刻天色微亮,草木含霜,遠處的山都籠在蒙蒙的霧氣中,黃河如一條銀帶,劈裂混沌,無聲奔騰。

八千人靜默地跟在他身後,遠處河對岸,許多百姓拖家帶口,翹首望著他們的方向。再遠,東京如一個沉睡的嬰孩,即將開啟一整天的喧鬨。

謝玄辰回頭,再無猶豫,揮鞭指向北方:“啟程。”

眾人齊聲應和,騎兵上馬,步兵握槍。慕明棠坐在馬車中,感受到馬車震了了一下,隨後又搖搖晃晃走動起來。

丫鬟侍奉在身側,問:“王妃,我們這要去哪兒?”

慕明棠搖頭,她也不知道。

她在心中,無聲地和東京道了個彆。

第二天,謝玄辰大軍開拔的消息傳回朝廷,早朝上,謝玄濟站在殿中,聽到朝臣稟報:“北戎已從河邊撤兵,似乎是在水上吃了大虧,想回陸地上重新蓄力。昨日,安王帶著八千禁軍,度過黃河,北上追擊東丹王去了。”

說話的這個臣子自己都流露出一種濃濃的不可思議。以八千勝十萬已經夠匪夷所思了,結果還不止,東丹王十萬大軍竟然被八千人追著打?

哦,對了,現在耶律機已經沒有十萬人了。光渡河第一天,耶律機就折了一萬餘人,後來幾天零零散散被謝玄辰挫傷,現在,耶律機手下恐怕隻剩八萬出頭。

朝廷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曆來隻有他們一潰千裡被人追著打的,反過來還是頭一遭。

後麵朝臣又討論起該不該反攻,有人主張窮寇莫追,東京危機已經解除,沒有必要追著北戎人不放,也有人擔心耶律機使詐,故意撤退做陷阱……

說來說去,朝堂上還是保守派占多。後來眾人一致覺得,十萬禁軍還是留著自保為上,無需派兵,如果謝玄辰需要支援,自會向朝廷請求。

一整個早朝,眾人翻來覆去說的都是謝玄辰。而且不止今天,從除夕北戎偷襲邊關開始,朝堂所有人的話題中心,都圍著謝玄辰打轉。

謝玄濟心裡湧上一股無力。這段時間皇帝大力為他造勢,喧喧鬨鬨之下謝玄濟自己也覺得他是難得一見的奇才。可是強捧終究不長久,一遇到什麼風吹草動,誰是真材實料靠自己走上來的,誰是硬生生堆起來的,就都原形畢露了。

你哥還是你哥,謝玄辰不死,謝玄濟永無出頭之日。

謝玄濟心情不好,無力感仿佛水草一般將他牢牢禁錮,幾乎窒息。他回到王府後,隨手召來侍女,問:“今日王府可發生什麼大事?”

這些侍女是貼身伺候謝玄濟的,隻聽謝玄濟調動,是後院女人既嫉妒又忌憚的存在。為首的侍女綰的是婦人髻,行禮道:“回稟王爺,今日後院各位主子還算安生,並沒有鬨事。唯有王妃,聽到安王大勝的消息後不住喃喃說不可能,似乎很吃驚的樣子。”

謝玄濟聽到一點都不意外,這幾日城中風聲鶴唳,後院那些女人們全都忙著保命,哪還有心思內鬥。而蔣明薇的奇怪表現,謝玄濟聽到竟也不覺得驚訝。

蔣明薇很早之前就準備著逃命的事了,聽到除夕遂城失守的消息後更是毫不掩飾,瘋狂囤積物質。蔣明薇這番作態明顯是覺得京城守不住,遲早會淪陷,所以才這樣慌忙地準備逃跑需要的東西。因為蔣明薇這樣做,王府裡其他人被感染,也變得恐慌不已。

謝玄濟雖然不高興蔣明薇擺明了不信任朝廷,可是對於蔣明薇的行動,亦是默許的。凡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萬一真到了那一步,蔣明薇現在做的準備越多,謝玄濟活命的把握就越大。

但是謝玄辰大勝的消息傳回京城後,許多人都震驚了。耶律機撤兵,東京之危解除,他們也不用逃跑了。曾經謝玄濟默許蔣明薇準備逃跑是心照不宣,如今危機解除,謝玄濟那些陰暗心思仿佛突然曝光於陽光之下,顯得尤其齷齪猥瑣。

謝玄濟惱羞成怒,他不肯承認自己無能,而是立刻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蔣明薇身上。都怪蔣明薇不識大體,堂堂王妃竟然如此貪生怕死,折損了晉王府的臉麵。

謝玄濟這樣想,下麵人也跟著有學有樣。其實他們也在暗搓搓準備逃命的包袱,然而一切沒有發生,眾人就反過來鄙薄主母膽小,怕死,毫無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