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大唐第一廚 浮雲素 12334 字 3個月前

莫文遠是個未雨綢繆的人, 在發現家裡醃菜迅速消耗後, 他就趕忙加緊定陶罐, 順便醃製了新的菜。開賣之前, 醃菜的去向有幾處, 一是自家家裡連同在店裡工作的夥計帶回去吃, 二則是往大興善寺供應,自打用醃菜配粥喝,和尚們就瘋狂愛上了品種多樣的醃菜, 菘菜、醬瓜、水蘿卜, 莫文遠提供了各種不同種類的菜, 總有他們喜歡的一款。

還有一去處真是想都想不到,西天取經組已經成為了李三娘食肆的忠實客戶,出於玄奘法師要節儉的吩咐, 孫悟空也不好購置那些奢侈的吃食,就變著法的買鹹菜, 今次買醃蘿卜,下次買醃黃瓜, 再下次買醬瓜,真是不亦樂乎。

各方的訂單讓李三娘食肆供不應求,他不得不擴大了生產線, 專門雇人來幫忙醃製鹹菜。與製作麵筋還有杏仁豆腐等菜色不同, 醃製鹹菜的步驟並沒有要求人保密, 李三娘一早就同上門的幫工說好,他們隻需要在店中幫忙工作一旬, 就可以帶走醃製鹹菜的方法,當然,工錢是不給的,他們隻供應一頓飯。

幫工聽了之後不僅沒有不滿意,相反,他們幾乎是欣喜若狂,做十天工就能從李三娘食肆學得技術,是什麼好事!

一時間,主動上門的幫工絡繹不絕,一大缸一大缸的醃菜堆滿了院子角落。

……

莫文遠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指揮眾人醃製:“不同種類的菜,醃製時間不同,其中需要時間最長的是酸菜,也就是菹菘菜,需要醃製一個月以上。”

光德坊木工王複願家的媳婦也來做幫工了,市民對冬日能夠延長蔬菜保存時間的方法很是垂涎,都爭著搶著來幫忙,她膽子比較大,直接問道:“若沒到一月就吃了,會有什麼後果。”

莫文遠道:“會對身體有恙,菜在發酵的過程中會產生毒素,此毒素需要過一月才能完全消散,吃得時間早了,菘菜中就有殘留大量毒素,食用後對身體很不好。”他絲毫沒有危言聳聽,“中毒且不說,嚴重會對壽命有礙。”

幫工聽得一愣一愣的,看向醃菜的大缸,眼含畏懼,莫文遠注意到他們的表情安慰道:“隻要擺放時間夠久,就不用擔心出問題,所以我們醃菜時定要規範操作,不能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眾媳婦老人將他的話深深記在腦中,協同他工作。

此次他共研製了三種菜,發酵時間最長的白菜,以及放上半旬就能吃的黃瓜與蘆菔。

黃瓜是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後帶回來的,當時稱其為胡瓜,在五代十國時期改名為黃瓜,因其爽口水分多又容易種植,不少人家在後院搭架子讓黃瓜爬藤,莫文遠現在醃製的是秋黃瓜,而且還是放了不少時間水分有點流失的秋黃瓜。

好在黃瓜的醃製方法與白菜不同,大量的鹽分本就會讓其失去水分變得蔫蔫的,先流失水分雖對其口感會造成改變,影響卻不是很大,除非是饕餮等級的食客,都吃不出有何問題。

莫文遠對黃瓜質量還怪不滿意的,他是個炊金饌玉慣了的人,對自己也好對食材也好都高標準嚴要求,以次等料做菜的事,他是萬萬不想做的。然而李三娘等人卻不以為然,甚至是幫工,都攛掇著他把秋黃瓜醃了,它們耐不住放,再不醃,就真吃不了了。

無奈之下莫文遠隻得傳授做醬瓜的方式,還說這批醬瓜就送人的了,怎麼都不願拿到店裡賣。

蔫蔫的秋黃瓜放在棚裡,他與院落中的婦女坐在條凳上,動手洗黃瓜。

“將黃瓜連皮切成黃瓜條,不用太長,中指長度即可。”精湛的刀工讓他切黃瓜都好像和其他人不同,彎彎扭扭的黃瓜被從肚子中間剖開,分成均勻的兩半,手起刀落二分為四,四分為八,不管黃瓜的形狀大小如何變化,莫文遠切出來的條狀都體積相仿,充分表現出他在份量上的精準控製。

在場的婦女都勤做家務,洗與切難不倒她們。

黃瓜條被放在食鹽中醃製,晶瑩剔透的鹽粒均勻地撒在黃瓜麵上,醃製兩個時辰後手動將其中的水分擰乾,半乾的黃瓜條被暫時放置在一旁。

大鼎、生薑片、蒜頭,還有從街坊處買來的豆醬按順序依次擺放在灶台上,鼎中的水已經沸騰。

按理來說做醬黃瓜最好用醬油,但誰叫莫文遠實在是太忙碌些,現代的千萬種食材他隻能先挑犖犖大者研製,特彆是唐代已經有了與醬油略有相似之處的替代品醬清,此外還有略顯濃稠的豆醬,他決定先功課其他難題,把醬油暫且放置。

“在水中加入薑蒜鹽醬料一同熬製,醬料的話豆醬即可,自家製的和醬屋買的都可以,不同的分量以及不同的醬料配方會使最後的味道發生改變。”

“莫大郎用的是何家醬料?”

“我用的是自己做的。”

醬料在唐代十分常見,尤其是在秋冬時令,沒有蔬菜與其他副產品可食,醬料是唯一的配菜,尋常人家吃的是豆醬或者十日醬,世家除此兩種百姓常用醬料外,還掌握著肉醬或是魚醬的配方。在日常生活中,醬已經成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了蘸蒸餅吃之外,許多人家還用來蘸水煮過的蔬菜吃。

莫文遠實驗多次後找出了可用豆醬代替醬油,並且尋常人都能使用的配方,他傳授給眾婦女的醃製方法可以保證醬瓜的味道不錯。

醬料兌水在鼎中燒開,濃稠的湯汁呈現出紅棕色,待在院落中放涼之後便可用,醃菜的缸一字排開,眾人程序化地加入了湯汁薑蒜,以及鹽醃過洗乾淨的去水黃瓜段,隨後將蓋子封好,一旬之後便可食用。

“完工!”

……

長安城中掀起了醃菜熱,連同自恃其高的世家郎君娘子也被卷入其中,平頭百姓趁著冬日未過,距離春耕甚遠,迫不及待把他們儲存的菘菜蘆菔給醃製了,有味道的酸菜總比乾巴巴沒有水分的凍菜要好。

世家不同,他們絕大多數都掌握了菹法,菘菜過油炸了,瓜茄存在罐子裡,平民遲來的菹法革新對他們造成不了衝擊,初言此事,打扮貴重的大家女郎都不屑一顧,甚至譏笑出聲。

很顯然,她們的鄙夷止步於李三娘食肆的醬菜罐進門,見自家郎君扛著菜缸,形容粗鄙,家中長輩皆目瞪口呆,盯著黑陶罐,推敲琢磨,似能看出花來。

沈煜初回家也遭遇寒流,他自知因何故,二話不說,在矮桌上把密封在罐頭口的紙揭開,任勾人的酸味溢出,在溫暖的室內迅速揮發。

“此乃李三娘食肆的新吃食,醃酸菜,我這罐與其他不同,是莫小郎君親手所製。”

家中最古板的老太太抬手,用寬大的衣袖遮掩住自己的下半張臉連同布滿褶皺的脖頸,沈煜暗自撇嘴,都能相處對方為何作此動作,不過是來不及吞咽口水,又不願子孫後代看見她喉頭滾動罷了,哎,也太要麵子了。

“咳咳——”坐在上手的阿爺假咳兩聲,“晚上吃蒸餅可好?”

“米飯也不錯。”

酸菜配飯,美滋滋!

……

莫文遠又受菩薩托夢,不敢拖拉,幾日後便置辦吃食供奉到佛前,神跡乍現,聲勢沒有前次浩大,但供奉在案上的吃食卻又不翼而飛,即使是慧遠和尚都拍拍莫文遠的肩頭,意味深長道:“看來菩薩是真喜你做的吃食。”

莫文遠很有思想覺悟道:“我欲長期供奉菩薩,每旬便做一次菜,送到菩薩案前。”

慧遠欣慰道:“甚好甚好!”此子真是一心向佛,看來入我佛門的時刻已不遠了。

莫文遠心中所想他一概不知,若是知道了怕是無法笑得慈祥,他心說且不說菩薩三番兩次托夢給自己,便是想到上次送的“官方免死金牌”,他就得好好謝謝對方。

哎,聽菩薩的說法,自己以前假托對方姓名解釋靈異現象,又或者是拿出新菜言是菩薩托夢對方都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常年偽“狐假虎威”,還願意充當自己背後的虎,已不是“好人”二字能夠概括的。

他必須拿出實際行動回饋對方啊!

莫文遠萬萬想不到,今日送上的供奉菩薩是吃了沒錯,但並不是很滿意,他並非是覺得小郎君手藝下降,隻不過是他想吃的菜並沒有出現在供奉中。

觀音菩薩三番兩次托夢,假公濟私,成了熟練工,當天晚上又悠然入夢,痛心疾首問道:“莫小郎君,你做吃食時心可誠?”

莫文遠大驚,我怎麼就心不誠了?我超級誠懇的好嗎!

“自是心誠,菩薩怎會有如此想法,莫非我做吃食不和您口味?”

說是不合口味就是撒謊了,但觀音菩薩對佛跳牆耿耿於懷,能夠讓饕餮化成人形吃的菜,他怎麼就吃不到了?想到當時在鼻腔中攻占高地,霸道至極的味道,他就腹中饞蟲作響,一刻不停歇。

菩薩憤憤不平道:“若心誠,予我供奉的味道怎比給神獸的差?”他還特彆點出,“我言便是神獸除夕所食之菜,分明裝在相似陶罐中,味道卻有所不同,他所食香味著實誘人。”菩薩已經不掩飾自己的吃貨本性啦!

莫文遠的眼睛一點點睜大了,他麵露危難之色,似乎不知如何告訴菩薩慘痛的事實,最後他決定說實話:“我做是可以做,但菩薩您不可吃啊!”

昏頭的菩薩:啊?

“菩薩你有所不知,給神獸所做的吃食中葷菜甚多,不僅有五花肉火腿還有魚唇鮑魚魚翅等海鮮,更添加了豬油等不淨的葷油,我已儘量將素菜做得味重些,但食材之間的差彆並非我小聰明能夠彌補的。”他慚愧道,“我才疏學淺,無法將仿素之味做得跟葷食食一樣。”

言下之意,若菩薩想要吃正版的佛跳牆,還需要破破戒,或者乾脆還俗,嗯,為了吃佛跳牆而跳牆還俗,聽起來挺押韻。

菩薩召喚來一縷雲霧,遮掩住自己的口鼻,讓莫文遠無法看見他麵上流露的崩潰之情,他他他他他,他實在是太愚鈍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茬?

為什麼味道不同,因為放了葷啊!

自己選的佛門路,跪著也要走完!

……

太白金星偶爾也是要跟孫悟空等人打交道的,他是玉帝的信使,經常遊走在各路神仙之間,牽線搭橋或者幫玉帝傳信,西行眾人受到天庭西方等一眾神佛關注,他代為傳信給孫悟空或唐玄奘也不為過。

今次正巧,他傳信時恰逢師徒幾人吃飯。

西行路遠,更彆提他們還要遭遇九九八十一難,生活比行走在兩地的行商還要艱苦些,經常在塵土累積、蛛網密布的小寺落腳,潮濕的山洞、黴氣撲鼻的柴房也睡過,更有時幕天席地而臥,好在蚊子與多足之蟲不敢近身,否則他們之住還要糟糕些。

食就更不用說,常年是蒸餅野菜湯,最近難得升級,除了豆醬野果野菜,還有從長安城中買來的醃菜下飯,幸福指數大幅度增長。

太白金星來時正好碰見幾人嘎嘣嘎嘣咀嚼水蘿卜。

他鼻子之靈敏比不上狗,但人在遇見自己心心念念之物時,感官總會變得敏銳些,打在觀音大士處食過冷麵,他就對此滋味念念不忘,竟然還破了神仙辟穀的規矩,化作人形下飯吃野味,奈何找的店家料理得都不行,無論是葷菜素菜還是冷淘餺飥都無法重現記憶中的滋味。

然而小小的一片蘆菔竟然勾起了自己的回憶,太白金星腆著張臉道:“我不辟穀許久,此時正及晚餐時刻,腹中饑餓,不知玄奘法師可否允我塊餅子並蘆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