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特雷爾在信息室裡待了幾天,守著魔法地圖確認所有黑暗之力都已徹底清除才出門。
哥譚就像擦除了塵埃的鏡子，從陰雨朦朧變得明亮清晰，五天裡竟然出現兩次能看見太陽的晴天,這讓習慣了陰沉天氣的哥譚人頗不習慣。
聖光在兩天前才完全散去,哥譚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依舊是聖光。
特雷爾說過不需要哥譚人的謝意,蝙蝠們也幫忙隱瞞聖光跟棄民有關,但世界意識似乎給哥譚人加入了自帶情報係統的設定,人們依舊將聖光源頭死死釘在特雷爾頭上。
“好幾天沒看到棄民了,神跡耗儘的藍還沒恢複嗎？沒有棄民紅頭罩隻能自己開摩托,每次他路過樓下我都會吵醒。”
“應該快了吧，昨天遇到羅賓跟紅頭罩吵架，說棄民已經醒了好幾天。”
“聽說棄民是神,比神奇女俠還純的神。凡是看過祂臉的人都會愛上祂,所以特意穿惡魔盔甲遮擋容貌,那得有多好看……”
特雷爾壓了壓帽簷,低頭越過街邊修剪玫瑰花枝的園藝工人，從他們的大花臂來看,是兩個再就業成功的黑丨幫混混。
四月的風已經多了暖意,特雷爾掛著相機行走在哥譚街頭，拍陽光中的滴水獸，拍發光的哥特建築，拍小貓趴在小店的窗台曬太陽……
哥譚並沒有徹底擺脫黑暗之神，但短時間安全無虞。
摩托車呼嘯而來，騎手彎腰撈起拍照的路人放在身後，加速離開。
特雷爾一手舉著相機，一手搭在騎手的肩上，“蝙蝠俠就在三百米外,當街搶人不怕晚上被蝙蝠敲窗戶？”
“我認為早上敲蝙蝠俠的窗戶更有意思。”傑森將摩托停在熱狗攤前，“你看起來精神多了，要來一個嗎？”
“隻要熱狗不要麵包。”特雷爾不掩飾自己的挑食。
傑森多買了份辣熱狗，把夾的烤腸分給特雷爾，自己乾掉麵包片。
特雷爾從看起來普通的烤腸上感受到沉甸甸的感情，這不是形容。
他們坐在背光的滴水獸上俯視哥譚。
傑森的眼神溫柔得讓人不敢直視，他對這個城市愛得深沉。
特雷爾收回視線，他羨慕那樣濃烈的情感，因為他的靈魂仿佛有許多裂縫，除了責任和疼痛存不住太多東西。特雷爾永遠無法像傑森這樣深愛自己的故鄉，天域早已沒什麼值得他留戀。
“沉默的阿多尼斯，在想什麼？”傑森拿相機給特雷爾拍照，照片上垂眸的側顏俊美得令人想獻上一切隻為讓他微笑。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你是從哪裡看出我心情不好的？
特雷爾張了張嘴，搖頭。
“這可不像你，”傑森挑眉，“要變回啞巴了？”
“我很抱歉。”特雷爾靠在傑森曲起的腿上，側頭看著傑森，眉宇間擰著一道淡淡的沉鬱，“你不用感激我，我不是為你才淨化哥譚。我誕生的意義
就是為淨化惡魔。哪怕哥譚隻是陌生城市，發現黑暗之力的存在我依舊會出手。這是我的責任。”
“你竟然為自己的正義和偉大道歉？這又是什麼毛病？”傑森不敢置信地瞪著特雷爾，“在你眼裡我是有多自戀，才會認為你是為我才淨化哥譚？”
“因為，過於理智，證明不夠愛？”
天域最有名的愛情故事，就是春神在塞利奧三世登基時讓中央帝國一日之間大地回春，為此春神承受冬神一道凜冬之箭，導致初春時節偶爾還會下雪出現倒春寒。哪怕中央帝國已經消失，春神和塞利奧三世的愛情傳唱千萬年依然經久不衰。
眾神一致認同，愛情的近義詞是失智。
“天哪，”傑森聽完故事，扶著額頭近乎呻丨吟地說：“感謝你的理智，請繼續保持。我並不想傳唱千年，也不想讓世界多一種災難。”
“你可真不像人類。”特雷爾鬆了口氣。
他可以給傑森自己的所有，但做不到像春神那樣不顧一切，畢竟兩人之間的事不能影響他人。
淨化哥譚真的隻是想讓自己居所乾淨一點，人類搬新家都還做大掃除呢！
……
七天過去了，西蒙沒回來。
“我今晚不去夜巡。”特雷爾跟傑森說，他準備去捉貓。
“去捉貓？”傑森抱著頭盔挑了挑眉，“我去過靈魂世界，需要帶路嗎？”
“你現在是活人，不建議你靠近死亡的領域。”特雷爾晃了晃手中的逗貓棒，“我用靈魂進去，找到西蒙就回來。”
傑森開始焦躁，他不停擦拭著頭盔表麵。他想說這個世界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但想到特雷爾的來曆，如果跟什麼“神”有關，他確實插不上手。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夫妻都不能插手對方的私事，更何況他們還不是。
傑森深深呼吸，語氣輕鬆地問：“需要多久？”
“如果順利，明天早上回來。不順利，大概三到五天。”特雷爾認為後者的可能比較大。從古邪神和巴巴托斯的實力來看，這個世界會有許多存在能威脅到西蒙，暗世界屬於【死亡】的領域，根據偽夢神的告狀，不排除西蒙追的老鼠就是【死亡】。
傑森沉默，幾乎把頭盔擦出花來。
“記得看好家，我的厄洛斯。”特雷爾上前抱著傑森的臉，給他補魔。
傑森的反應比平時激烈。
“注意安全。”
最終，傑森還是放開特雷爾，沒有阻止他的行動，也沒有強行要求一起參加。
特雷爾摸了摸被吸丨吮得幾乎麻木的唇，交代好魔偶，換上睡衣躺在床上。棄民的盔甲和武器，納米儲存器，還有氪石扳指等都拿下來放在床頭。特雷爾不準備帶身體去靈魂世界，所以屬於現實的東西都不帶，他隻帶上西蒙尾巴上薅下來的那撮貓毛。
特雷爾閉上眼睛，靈魂緩緩脫離。
·
暗世界，也叫靈魂世界，這裡是亡者生活的維度，不
屬於天堂，也不屬於地獄，混雜了許多非人類。
特雷爾在黑暗中下墜，仿佛陷入漩渦。
黑暗中擾亂精神的嘈雜尖叫此起彼伏，無數觸手向特雷爾蔓延，卻像水汽遇到太陽般快速蒸發——特雷爾的聖光神力疑似來自天選者所在世界的高維本源，已知能克製至高維度之下的所有力量。
特雷爾落到靈魂世界無人的曠野。
西蒙不久前曾到過這裡，殘留氣息濃厚。
特雷爾舉起唯一帶入靈魂世界的逗貓棒，正要施法追蹤西蒙，卻發現他的手不是他的手。
確切地說，是他現在的手不是他應該有的手。
蒼白的雙手有著無數細碎裂痕，就像被打碎再拚起來的白瓷，裂痕還沁著淡淡的白光，看起來美麗又可怖。
“為什麼我是人形？()”特雷爾喃喃。
特雷爾以為自己的靈魂隻是一團光。
那團特雷爾被十二主神的神罰化為灰燼時突然蘇醒，後來又在魔災重臨，人們的祈禱聲中讓審判天使誕生的高維聖光。
審判天使是聖光，是規則意誌的化身，所以沒有感情。因為祂奪走了聖騎士的記憶，所以大複活術讓所有因魔災犧牲的守護者重生，唯有聖騎士沒能回來。這是審判天使的原罪，特雷爾必須繼承聖騎士的信念抵禦魔災守護天域。
正因如此，被天域放逐時，特雷爾沒有抵抗。
審判天使的誕生抹殺了一個英雄，最後需要審判的是祂自己。
遇到超人之前，特雷爾一直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