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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生日是怎麼過的呢?

答案是想怎麼過怎麼過。

具體來說, 就是怎麼開心怎麼來,吃最喜歡的食物、去最想去的地方、做最想做的事, 如果能再收到最想收到的禮物就更棒了。

但川上柚覺得太宰治不能按照這個來。

要是他自殺了呢?

以防萬一, 川上柚已經在手機上按好了110, 隻要太宰治一跳, 他就撥出。

他們現在正行走在清澈的鶴見川旁。

雖然這是從川上宅前往橫濱主乾街道的必經之路, 上學上班都要路過, 道路寬敞而平坦,但身邊有太宰治的時候,就覺得很不安全。

正想著,身邊就傳來了這樣的感歎:“是條好河啊~”

川上柚腦內計算了一下市警接到電話後趕來這裡的時間, 又打量了一下附近的人流量,還想到了太宰治其實是會遊泳的……但他不遊你也沒辦法。看起來救人好像不可避免。川上柚已經開始計算從這裡回家, 再洗澡換衣服重新出門要多久了。

洗澡的時候叫輛出租吧。

否則太宰治見一次鶴見川跳一次, 無限循環怎麼辦。

其他人會把他們當成神經病吧。

難道這就是太宰治換臉的目的嗎。

仿佛從他的臉上讀出了什麼, 太宰治笑著道:“柚君開心一點啦!放心,我今天不會入水的。”

川上柚確認道:“也不會懸梁、掛樹、頭孢配酒……所有自殺的舉動都不會有?”

太宰治笑眯眯:“當然也~不~會~啦~”

川上柚狐疑地看著他。

總覺得語氣太歡快反而讓人放心不下。

太宰治收斂了輕浮的模樣,露出認真的神色:“我們來做個約定吧,柚君。今天誰都不可以說謊。”

川上柚點點頭, 直言道:“聽起來你有很多問題想問。”

有個套路叫做“我的願望就是再許三個願望”,很明顯太宰治玩的就是這個, 引出“今天不能說謊”的約定,隻是為了接下來的提問創造環境罷了。雖說如此,但真正不想回答的問題, 也可以直接拒絕。

可拒絕本身也是一種回答。

“那是當然的吧。”太宰治雙手枕在腦後,閒聊般道:“那天晚上,柚君可是說了很多不能傳播出去的秘密啊。”

川上柚神色淡漠。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跟著出來。

情況已經不可控了。

如果當晚的情形隻截止到接完中也的電話,那麼掉馬並不能造成多大損失,但加上他給自己立的、借助“書”穿梭於平行時空的人設……這種情況掉馬,再被異能特務科知道,他估計就要考慮遠走意大利。

而太宰治提供的重大情報被相信的前提是……

“你認識可以讀取物品記憶的異能力者?”川上柚進一步推斷,“就在異能特務科?”

“嗯。”

咦居然真的回答了。川上柚偏了偏頭,盲猜道:“不會就是阪口君吧?”他就認識這一個。

太宰治:“是的哦~”

川上柚:“……”

啊,糟糕。

總覺得太宰這麼誠實,他也不太好意思用似是而非的真話來誤導了。

*

“那輪到我提問。”

結果他們還在坐在了鶴見川的河堤。

夏日的河堤有陽光的溫度,橙黃色的暖光照耀在河麵,隨著河水流向遠方,又有新生的、源源不斷的河水流到眼前。

暖洋洋的。懶洋洋的。

川上柚有點想睡了,既然今天不上學,為什麼不能賴床呢……

這樣的氛圍裡,太宰治的話語也帶著夏日微風般的舒朗:“如果自殺的話,柚君覺得選哪裡比較好呢?”

奇怪的話題。

但放到這樣的環境,放到太宰治這個人身上,也不覺得奇怪了。

川上柚不假思索道:“大海吧。”少年捂著嘴打了個嗬欠,神色理所當然道:“海洋是環繞地球的、不斷循環的水,沉睡在海洋的懷抱裡,也是沉睡在這個星球的懷抱裡。”

太宰治感歎:“聽起來很不錯啊。”

“溺水而死,泡久了會很難看。”川上柚認真道:“要選無人的海域,絕對不能被撈上來。”

頓了頓,金眸的少年發出疑惑的聲音:“所以我一直覺得跳河的人都很奇怪。”

太宰治:“…………”

如果沒有被及時打撈上來,泡久了的話,屍體真的會很醜啊,還不如被槍殺的好看。

自殺愛好者陷入沉思。

夏風拂過,清晨的氣息彌漫,有鳥兒的鳴叫傳來,川上柚取出手機,給快鬥發郵件告訴他自己今天請假的事情,隨口問:“你給我請假用的是什麼理由?”

“追一隻貓結果摔了一跤掉進河裡,回家就發燒了……”

“哦。”

川上柚編輯了“發燒”,用行動表明前麵那些都是無效信息。

“是同學?”

“嗯。”

太宰治有點驚奇的樣子:“柚君真像個普通人啊,會去上學,有要好的同學和朋友,還有兼職。”

川上柚比他更驚奇:“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啊。”

兩人麵麵相覷。

半晌,太宰治失笑:“對,柚君的確是個普通人。”他頗感興趣地問:“那麼柚君覺得我呢?”

川上柚托腮:“以前的你我不認識,現在的你挺普通的。”

頓了頓,少年說道:“雖然你極力用自殺來證明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我還是覺得作為‘人’的你,挺普通的。”

太宰治:“……”

不,他自殺不是為了證明這個。

太宰治微妙地看著川上柚,想要觀察他的神色,但麵具擋住了最為微小的表情,讓他隻能去看那雙金色的眼睛,看那雙金色的眼睛所注視著的事物。

等等。

發完郵件的川上柚返回通訊錄,正要退出,就聽見太宰治的聲音:“這個‘流浪貓’是誰?”

川上柚:“你啊。”

川上柚臉上全無心虛之色,以一種鼓勵的口吻道:“作為貓咪來說,你還是很可愛的!”雖然他認為所有貓咪都很可愛啦。

太宰治鼓了鼓腮幫子,指責道:“柚君,把人當做貓咪來看,是不是有點過分?”

川上柚微笑,金眸疏離又柔和:“可是,明明是太宰君先把人當做織田作先生的遺物來看的啊,到底是誰比較過分?”

陡然冷場。

清晨的河堤少有人來,這兒又是特地挑選的偏僻之地,除卻微風和陽光,沒有任何乾擾。

川上柚可以清晰地看見那雙鳶色眸子裡蔓延上的晦澀的、哀傷的、繾綣的光,和以往的都不一樣,這光芒更為清晰,就像是……往常他都是隔著玻璃見到的太宰,而現在,就像是這塊玻璃被消融,得以見到了更為真實的存在。

似乎觸到了蚌內裡的柔軟。

他在哭。

川上柚莫名地有這樣的感覺。

明明隻是說了一句話而已,那個表現得好像對什麼都渾不在意、玩世不恭的太宰治,就脆弱得好像要碎掉了。

語言的力量,真的能達到如此地步嗎?

還是說……

隻是一個刹那,鳶色的眸子便蒙了層霧,玻璃又重新歸位,若非川上柚見過更為清晰的景象,隻怕就要一直以為如今的情況才是太宰治的真實了。

真是的。

明明沒有做什麼,卻有一種把人欺負得很慘的感覺。

那種想要把全世界捧到他麵前的感覺,又一次回來了。

果然是同一個人嗎。

膽小鬼真的有點麻煩。

川上柚這樣想著,乾脆利落地道歉:“對不起,太宰君。”迎著那雙帶著幾分詫異的鳶瞳,川上柚下意識地放緩了聲音:“是我的錯。”頓了頓,他說:“織田作先生一定是一位非常好的人,我很榮幸作為他在此世的連接存在。”

金眸的少年這樣說著,甚至摘下了麵具,露出寫滿誠懇的麵容:“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從你這裡認識他嗎?”

*

大衛·伊格曼在《生命的清單》中寫道:

“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

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複存在,你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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