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慶典(1 / 2)

錦年 素光同 10107 字 6個月前

霧氣濃重,天光微淡,雨絲隨風刮過來,敲打在台階上。

薑錦年後退一步,而梁樅直接往前走。他抬手攔下了撐傘而行的傅承林,問道:“你今天沒帶秘書嗎?”

傅承林隨意道:“帶秘書做什麼?給咱們學院的老教授看到,肯定會說我正經事沒做幾件,就學會了擺譜。”

話沒說完,他已經抬步上樓。

梁樅跟在傅承林身後,與他談笑有加。但是薑錦年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眼神兒都沒往他那個方向瞟,她身姿筆挺地背對著他,手上拎著一個樸素的包。

她今天穿了一條黛綠色短裙,風格清雅,像是初春山穀間的一株蘭草。

她可能是有意,亦或者無心,總之她看起來很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大學生。她身上的裙子雖然款式簡單,卻也勾勒了身體曲線,細腰長腿,彆具韻致。

門前雜聲喧鬨,而她耐性十足。

顯然,她在等一個人。

等誰呢?

傅承林猜了幾個答案。

他靜止於樓梯轉角處,目光定格在斜前方。

今天,薑錦年對他的態度,可以用六個字概括——相熟卻不相識。但她昨晚還不是這副模樣,她和他開玩笑,幫他修改演講稿的積極性很高。

傅承林站定片刻,梁樅就問他:“你在看薑錦年嗎?”

傅承林答非所問:“換做是你站在門口,我也會觀察幾秒鐘。”

曆屆校友與他擦肩而過,他抬頭瞄了眼二樓禮堂,又說:“典禮還沒開始,咱們現在走過去,隻能待在座位上傻愣愣地等著。有意思麼?”

梁樅擺擺手,接話:“咱班同學來了不少,待會兒你們有的聊。”

腳步略移,梁樅又感慨:“薑錦年都來了,我真沒想到。她和阮紅鬨得多僵啊……阮紅還是今天中午聚餐的班級負責人。我以為阮紅到場了,薑錦年就不會露麵。”

在梁樅眼中,阮紅與薑錦年都不好惹。當年在他們班裡,阮紅是文藝委員,薑錦年則是學習委員,這兩位姑娘之間的隔閡……源於傅承林。

這件事發生在八年前,此刻想來,梁樅依然記憶猶新。

起因是傅承林報名了一場數據金融大賽,缺一位隊友。他以往參加的競賽總是要求三名隊員,而那一次,主辦方規定每支隊伍至少四個人,他就琢磨著,再拉一個人進隊。

阮紅主動請纓。

彼時臨近期末考試,大部分同學光顧著課業還來不及,哪裡抽得出空閒,去搞一場風雲難料的比賽呢?至於那些與傅承林同級彆的學神們,各有各的計劃或打算,也實在沒辦法加入。

阮紅的出現,可謂江湖救急。

於是他們的隊伍中,總共包含了四個人,分彆是:薑錦年、傅承林、梁樅、以及阮紅。

那段時間,他們四人經常結伴去圖書館,早出晚歸,披星戴月。

漸漸的,梁樅發現,阮紅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明顯是奔著傅承林而來。

每天清晨,阮紅都會拉著薑錦年,站在男生寢室的門口——倘若讓阮紅一個人來等,她抹不開麵子。

當她有薑錦年作陪,一切就顯得合情合理。

眾所周知,薑錦年愛慕傅承林,早已丟棄了自尊。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阮紅是班級一枝花,薑錦年能做她的綠葉。

紅花與綠葉的和諧關係沒能維持太久。因為傅承林對薑錦年的態度,遠比對阮紅來的親切……倘若阮紅輸給一個白富美,她一定會心服口服,但是輸給薑錦年,她隻覺得傅承林瞎了眼。

矛盾由此爆發。

阮紅與朋友談及薑錦年,必然貶她、損她、罵她犯賤不要臉。

真的那麼討厭薑錦年嗎?其實也不是,阮紅僅僅需要一種宣泄。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有助於緩解她的懊惱、消沉、心煩意亂。

說到底,當年那些恩怨糾紛,不過出自一群十八九歲、少不更事的學生。

再看如今,他們多多少少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

上午九點十分,門外人潮如海,熱鬨依舊。

霧色氤氳,涼風四起,水幕陰冷且綿長,這場雨一直沒有停。

薑錦年反而雀躍歡欣,因為她等到了她最想見的人。

那人是個七十來歲的老教授,頭發花白,需拄拐杖,身後有另一人為他撐傘。

這位教授姓陶,人稱“陶教授”,教齡三十餘年。從上任的第一天開始,到教完薑錦年那一屆退休,他每天認真備課,對學生們因材施教,有問必答……可謂兢兢業業,儘職儘責。

他一輩子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教學與科研上。

他給薑錦年、傅承林等人都寫過推薦信,還把他們放進了實驗室,也曾把自己的藏書送給他們。那些書都是原版印刷,主講投資理念和商業策略。

彼時,傅承林不好意思收下,推辭道:“老師的書,我們怎麼能要?”

陶教授卻說,他們是他最後一屆學生,倘若他們不收,那些書便要荒廢了。還說,等他們仔細揣摩完,可以再捐贈給圖書館,留予他們的師弟師妹。

傅承林照做不誤。

所以,這位恩師剛一現身,傅承林就準備走向他,並且拉上了梁樅。

但是梁樅不敢動,因為他瞧見了阮紅。

阮紅今天姍姍來遲,穿一身紅色吊帶洋裙。她妝容精致,春.風滿麵,與當年相比,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梁樅就說:“我不去了,我在這兒等你。幫我向陶教授問個好。”

傅承林問:“為什麼不去?”

梁樅看向阮紅,又看向薑錦年:“我見不得女同學吵架。八年前阮紅和薑錦年的罵戰,我腦子裡還有印象。”

傅承林漫不經心道:“五分鐘前,我經過正門,薑錦年沒看我,也沒和我說話。”

他下了一級台階,意在言外:“人不會一成不變。”

梁樅很關注:“你什麼意思,你跟薑錦年鬨彆扭了?”

傅承林似乎沒聽見這一句話,他已經抵達了一樓。

他站在薑錦年身邊,麵朝陶教授與阮紅同學,大家夥兒聊起陳年舊事,紛紛笑了。

陶教授能認出阮紅和傅承林,但他不太記得薑錦年是哪個學生。他雙手撐在拐杖上,靜靜地思索了幾秒鐘,仍是沒有一絲印象,便感歎自己不服老不行。

薑錦年立刻開口:“當年上課的時候,我經常坐第一排……”

她這麼一說,陶教授笑道:“哦,是你啊。”

老人家頓了頓,不確定地問:“薑錦年?”

薑錦年鄭重點頭。

陶教授年事已高,戴著一副老花鏡。他透過反光的鏡片,端詳他曾經的學生們,最終隻問了薑錦年一句:“近幾年工作順利嗎?”

哪怕在恩師麵前,薑錦年講話也藏頭露尾。

她話說一半,陶教授便笑了:“你聰明好學,成天看書,但我之前擔心過,假使你在金融圈子裡找了一份工,不適應托詞應酬,直來直往,隻將學問做得好……很多機會就要自己找。現下還好,聽了你一席話,我便安心了,你能省吃許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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