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評價完畢, 繼母也開了口:“承林, 三年後,你才29歲,結婚是個終身大事, 你要慎重考慮。”
繼母比父親小五歲, 平時不溫不火,顯得挺有氣質。她是執業律師,在某律師事務所工作多年, 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傅承林的父親……彼時, 他們雙方都有各自的家庭, 可能發乎於情止於禮。再往後, 兩人抵抗外界重重壓力,攜手邁入婚姻殿堂。
可喜可賀。
傅承林借機回答:“我考慮的時間不算短,你說是嗎,爸?”
父親給他夾菜:“是的。你奶奶心裡著急, 她也喜歡薑錦年。你和薑錦年要是明天去民政局,我們立刻就給你們選日子、辦婚禮。”
最後一句話,父親說得輕鬆, 像在活躍氣氛。
他常喝米酒,每日兩杯, 淺斟小酌。今天這餐晚飯他吃得很香,還多喝了一杯白酒, 看樣子心情不錯。但他隻顧著與兒子閒談, 暫時忽略了杜蘭薇。
杜蘭薇一聲不吭地咀嚼美食。
她母親緩緩問:“今天遇到事了?話都不講一句。”
杜蘭薇停住筷子:“沒啊, 我在吃飯呢。”
母親頷首。她捏住耳垂上一顆珍珠掛飾,思索幾秒鐘,又叮囑傅承林:“哪天你把薑小姐帶回咱家,讓爸媽看看。”言辭中浸潤著笑意,溫柔和善,宛如慈母一般。她說完這句話,瞧了一眼傅承林,就轉過頭,望著傅承林的父親,視線纏縈他,好像在說:你兒子成家立業,我見了也高興。
餐廳一時靜謐。
唯有茶水入杯的涓涓之音。
傅承林品一口清茶,指尖轉一下杯子,道:“薑錦年是我的大學同學。她很聰明,勤奮上進,我們認識八年,感情深厚。她屬於活潑開朗的類型,性格挺好……”
他介紹她的架勢,像是用儘了褒義詞。
繼母卻問:“漂亮嗎,這姑娘?”
傅承林誠實地說:“非常漂亮。”
繼母心存猶疑,明麵上調侃他:“你認識這麼完美的女孩子。”
其實薑錦年缺點不少。她將工作放在家庭之前,不懂變通。她脾氣上來時就像一根鞭子,抽彆人,也抽自己。她偶爾活潑鬨騰,拽著傅承林尋釁滋事,一言一行都很欠收拾……即便如此,傅承林仍然堅持:“嗯,她完美無瑕。”
她完美無瑕。他說。
杜蘭薇眼眶一熱。
絕不是嫉妒,僅僅是羨慕。
杜蘭薇的母親還在問:“追到她挺不容易吧?怪不得你爺爺奶奶都催婚呢。”
傅承林點頭:“費了我很多心血。”
他被這幾句疑問勾出了記憶。
今天還是他母親的生日,他隱隱盼著團聚。但家不像家,家在哪裡呢?他從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機,放在桌上,準備在飯後給薑錦年打電話。
傅承林的繼母注意到他的動作。她心知:傅承林對那位薑小姐用情很深。本來呢,像他這樣的男人,年輕英俊瀟灑多金,周身應當圍繞著花花蝴蝶,但他沒有。他是個罕見的異類。而天底下做母親的,總想把好東西留給女兒,偏偏她的女兒畏難不前,自動放棄了。
她感歎:“我們蘭薇要加緊啊,彆落後了。”
杜蘭薇訕訕道:“我正在跟人約會。”她似乎感覺到了母親火一般灼燒的目光,故意背離著母親的方向:“我先跟人約會,慢慢談著,合不合適還要另說……”
餐廳並不是母女二人推心置腹的恰當場所。杜蘭薇的母親快速結束飯局,拉著女兒去了臥室,房門一關,隔絕一片新天地。
杜蘭薇剛一坐穩,母親就開始盤問對方的性格和工作——她做過幾年的離婚律師,總結了一套辦案經驗,對男人是一看一個準。她不太在乎女婿的家境,富裕或貧窮……也就那麼回事。她自己不差錢,經濟上完全能支持女兒和女婿。
杜蘭薇告訴母親:“他做推銷,在券商公司。他會處事交際,對生活樂觀,講話賊搞笑。”
母親輕拍女兒的腦門:“叫什麼名字?”
杜蘭薇撇嘴:“他姓沈。”
母親接著問:“他是真心的嗎?”
杜蘭薇蹺起二郎腿,雙手斜放在膝頭:“呦?媽,我沒聽錯吧,你還琢磨男人的真心呢?男人哪兒有真心,騙女人一句話是騙,騙女人一輩子也是騙。”
*
杜蘭薇和她媽侃侃而談。傅承林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曾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即便他現在買了幾套房子,獨居在私人彆墅,他的少年時期仍舊牢牢捆綁了這間臥室。
保姆定期打掃衛生。他的窗台、床鋪、桌麵十分整潔。
牆側貼滿了海報,囊括《星球大戰》和《變形金剛》。九十年代末,他還是個男孩子,父母允許他買一些美國英雄主義漫畫,他就一度沉迷於自己的廣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