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薑錦年的誇獎, 傅承林非常受用, 但他表麵上還故作謙虛:“我隻是為了掙錢, 沒有深層次的追求,稱不上厲害。”
薑錦年興趣盎然:“怎樣才算是深層次的追求呢?”
傅承林沒做聲,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神情異常專注。
薑錦年心跳加速,臉熱如發燒, 拉下車窗, 任憑冷風灌進車內。她被風吹得思維清明,遙遙望著灌木叢中橫生錯節的枝杈,脖子又被人纏了一條羊絨圍巾, 傅承林在她背後說:“彆著涼了。”
她自吹自擂道:“我堅持鍛煉,體質非常好。”
傅承林表示讚同:“確實還可以, 跑兩千米不費勁。”
他低聲說:“我記得, 當年你跑八百米,哭得撕心裂肺。”
薑錦年拍一下他的大腿:“彆跟我提八百米……”手指一頓,她忽然想到了什麼, 斟酌著透露道:“有一個問題,我很久以前就想問你, 多年來一直困擾著我。”
傅承林嚴陣以待:“請講。”
他這樣子是嚴肅認真的,可是莫名好笑,薑錦年微微勾起唇角, 問他:“大一新生體育測試的那天, 你為什麼要給我加油?”
她收回視線, 並不看他,攥緊了圍巾的邊角,手指一攏一放:“我沒見過你為彆人搖旗呐喊。”
車廂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薑錦年說話的聲音一貫很輕,前排的鄭九鈞隱隱聽到了幾個句子。他覺得薑錦年的問題比較粗淺,連他都知道答案。
鄭九鈞便插了一嘴:“大學剛開學,傅承林就對你有點兒意思。”
他的後座傳來一陣促狹的笑。
薑錦年笑完,稍微前傾,靠近副駕駛的位置,漫不經心道:“不瞞你說,我那時候兩百斤。”
怎麼可能?
鄭九鈞不敢相信。
早些年,他還是個浪子,十分放縱,閱儘無數粉黛,廣交紅顏知己,後來漸漸就意興闌珊,俗稱“玩累了”。他自以為看女人比較準——薑錦年大約是那種從小到大都挺好看,也挺會拿喬的女孩子。
可她似有歎息:“不提了,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傅承林終於接話:“你那會兒的狼狽,讓我想起自己。”他說得很坦然平靜。薑錦年忽覺他本質上是個沉悶性子。也不知為什麼,當年大家都當他活潑開朗。
她說:“原來是這樣。”
其餘的話,就沒有了。
礙於鄭九鈞在場,薑錦年收斂了言行。她欣賞著窗外風景,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屏幕顯示一個陌生號碼。她接了電話,立馬有一個男人說:“是薑小姐嗎?”
她反問一句:“請問您是誰?”
男人回答:“我是獵頭公司的副總監,姓常,您叫我小常吧。我和夏知秋是大學同學……夏知秋把您的聯係方式給了我,目前這樣,我手頭有十幾家基金公司的內推崗位,您要不要試一試?”
他說完,等了兩秒,薑錦年沒回複。
他暗歎:難為夏知秋了,好心辦壞事。
薑錦年果然強調道:“夏知秋?”
這三個字一出,傅承林也側過臉,探尋的目光徘徊於手機上。他聽見電話裡的那個人說:“是啊,夏知秋,您曾經的同事。他告訴我,你姓薑,實力一流,熱愛基金行業,畢業於紐約大學……”
薑錦年婉拒道:“謝謝你和夏經理,我再考慮幾天吧。”
那邊也應了好,雙方結束通話。
傅承林卻笑道:“夏知秋幫人找工作之前,不和這個人商量一聲麼?”
他拿出一隻保溫瓶,擰開,隨著茶香四處飄逸,他說:“即便常總監是夏知秋的同學,夏知秋也應該保護你的隱私,事先跟你打個招呼。”
其實,談起人脈關係,薑錦年也不是一點都沒有。除了傅承林這張底牌,她也認識一堆同行。她拉不下臉來拜托人家,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她還沒到窮途末路。其二,她想仔細甄選,找一家合適的企業。
她掂量道:“夏經理也是一片好心。”
她用了“夏經理”做稱謂,而非“夏知秋”的名字,可見雙方關係一般,仍在公事公辦。
傅承林對夏知秋的評價變得積極:“嗯,他會關懷同事。”
傅承林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幾個文檔,打包發送到薑錦年的郵箱。他告訴她:“這是一些公司的詳細介紹材料,可能對你有幫助。你做完決定,不用聯係彆人,找我就行。”
薑錦年垂首,翻查手機郵箱,微微點了一下頭。
*
當天,薑錦年混跡於傅承林的辦公室。
他忙工作、打電話、在隔壁開會時,薑錦年就拽出一張白紙,寫筆記。她分析了幾家公司,圈出它們的名字……好多都是從前見過的,微信上有相關聯係人。
她飛速地修改簡曆,總共發出了四份。
好的,今天邁出了找工作的第一步!她鼓勵自己,一切都會慢慢變好。想她剛從美國回來時,情況比現在艱難一百倍——家裡缺錢,外婆身體較差,她還缺少國內工作的經驗。而她現在的起點,遠比當時要高。
傍晚,傅承林返回辦公室,隻見薑錦年蜷縮於沙發,睡著了。
他悄無聲息地拉開木櫃,拿出一張輕薄的羽絨被,蓋在薑錦年身上。而她雙手握拳,攥得特彆緊,他不清楚她夢見了什麼,就坐在沙發邊陪了她一會兒。
她睡覺安靜,毫無響動,從不講一句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