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薑錦年正式搬進來,傅承林就養了六條錦鯉,還給每一條魚起了名字。傅承林合計著,家中有六條錦鯉,薑錦年就不用轉發錦鯉微博了——她熱切地盼求著好運氣,但是股票的牛市熊市並非他們所能操控。股票僅僅占據傅承林投資渠道的一部分。但在薑錦年眼裡,研究股票,是她工作內容的重中之重。
針對近期市場的走向,傅承林有些預測,打算與薑錦年分享。
他走回房間,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薑錦年。
她抱緊雙腿,蜷曲在一把蛋形椅子上。當她抬頭望著他,目光茫然無措,隱有淚水迭蕩,像是雨後初晴的天空泛著雲霧。他幾乎是立刻就問道:“被誰欺負了?”
她指名道姓:“傅承林。”
傅承林反思他昨晚回家到現在……他覺得自己表現還可以。他讓薑錦年詳細講述被他欺負的經過,她的憤慨之情溢於言表,斟酌了很久,才告訴他:“我懷孕了。”
他問:“你確定麼?”
她斬釘截鐵:“我懷孕了,可我沒有準備。我懷孕十八天……月經沒了,容易疲憊,胸特彆漲,早孕試紙兩條杠。”
她注意到,傅承林一開始搭著座椅的扶手,後來,他驟然莽撞冒失地一把攬緊她的腰——這動作他曾經做過無數次,可他忽然不敢了。他坐在椅子的另一側,像剛談戀愛的少年般親吻她的臉頰,每一次都是謹慎又克製的嘗試。
淺紫色的藤蘿攀爬著花架,從陽台外側延伸進來,枝葉相互交疊,層次錯落有致。紫藤蘿造就的光影中,四處都沒有風,他和她說:“這段時間,你得正常吃飯。”又計劃道:“二樓主臥旁邊那間房,改成嬰兒臥室。你給孩子起名,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無法言狀的愉悅感難以克製。他俯身吻她的唇,色澤粉嫩,觸感柔潤,像是在采擷一朵嬌豔的薔薇花。
庭院的池塘泛起波瀾。
起風了,天色黯淡,陽台逐漸寒冷。
薑錦年出聲道:“我們沒有計劃和準備。”
她說:“我想把這個胚胎打掉。它是個意外。”
她靠在他肩膀上。他沒做聲。她又重複了一遍,表達願望的迫切。
傅承林的背部挺得僵直,聲音暗藏著不可思議的平靜:“你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每一件事,都經過了計劃才發生?”她想避開他的目光,可他捏緊她的下巴。那麼近的距離,他望進她的雙眼,像灼燒的烈火劈開寒冰,使她有一種被看穿的恐懼感。
她就問:“你吃的是什麼藥呢。放在辦公桌上,大概經常服用,對胎兒有影響嗎?”
他說:“你放心,沒有。我問過醫生。”
她不依不饒:“可信嗎?哪一國的醫生呢?某些信奉天主教的醫生,死都不肯讓女人墮胎。”
他避諱“墮胎”二字,殘存著一線希望:“慎重考慮這件事,你能決定一個嬰兒的生死。”
薑錦年搖頭:“十八天,它甚至沒成形。”
傅承林的期待落空,也不再繞彎。他側目觀賞著花園,喜怒難辨,從容冷靜得不像個人,不包含絲毫情感:“新三板項目剛開始,基金規模幾個億,這時候懷孕離職,確實有點兒虧了。我明天陪你做手術,後天能照常上班。”
薑錦年沒想到他會這樣考慮。她止不住輕微顫抖,感到耳鳴,胸口越發悶痛,像是有誰撕裂了她的心臟,用最鋒利的刀口,割一道傷痕,擠一點血,撒一把鹽。
她輕聲說:“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他一言不發,並未提出反對意見。
她又說:“你早點進屋,氣溫降低了。”
他仍是安靜地沉默著。
薑錦年心道:男人可能都是一個德行。她最大的敗筆就是不切實際,心存幻想,被甜言蜜語蒙蔽了神智……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同一個男人身上。
她扶著椅子站起來,剛走兩步,雙腿一軟,很不爭氣地跪倒於地麵。
彆扶我,她心想。
可他還是來了。
他來做什麼呢?
陽台冷風刺骨,鋪著堅硬的大理石磚。她的膝蓋一陣巨疼,像是崩開裂縫的玻璃,即將支離破碎。很奇怪的,這一回她根本不想哭,眼淚遲遲落不下來,傅承林箍緊她的腰,她就說:“是這樣的,傅承林,我突然發現,我跟你結婚的決定太草率。我在你麵前跪久了,跪了幾年,站不起來。有一丁點風吹草動,我就會瘋瘋癲癲,無論彆人怎麼誇獎我,隻要麵對你,我就永遠是又窮又醜又犯蠢……”不行了,眼睛酸澀,淚水模糊視線。
可她仍要說完:“我變胖,不會死,我失去你,會生不如死。隻要你對我稍微和從前不一樣,沒有那麼好了,我就會難受得要命。這種瘋狂的嫉妒心,連我自己都害怕……沒有像我這樣做老婆的。你的妻子應該端莊大方,優雅得體,理智冷靜。我覺得,趁著婚禮還沒舉行,我們不如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