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雖然是以臨床醫學生的身份進來天機局,不代表就一直要待在前線臨床的。”肖仕輝繼續勸說道,“局裡各個部門的工作都非常重要,咒術部就隻會更加重要,你有那樣的天賦,應當有新的位置。不要有心理負擔!”
肖組長這麼真誠,顧俊便去想了想對方給他描繪的前景。
既安全又舒服地待在總部裡嗎,過著像這個月來的日子,隻是參與實驗、研究、訓練。
不必麵對那些扭曲與可怖,不必臨床麵對病人……
好像也不錯?
隻是有些人、有些事湧現在他眼前。
那些過往自己麵對患者痛苦逝去時的懊喪哀然、成功救治患者時的喜悅寬慰也都在湧襲上來。
這可不隻是“心理負擔”。
也許吧,也許聰明人會作另外的選擇,但是他顧俊……沒那麼聰明。
“肖組長,我還是要回去。”顧俊緩著聲音,“我來這裡特訓,不是為了可以不當醫生躲在後麵的,是為了可以更好的在前線發揮作用。正因為現在東州的情況很糟糕,我才更要跟秦教授他們回去,看自己能做點什麼。”
他對沉了臉的肖仕輝說著,無比的確切,“我是個醫生,不管那裡有什麼疫情,我都不應該退避。”
“……也好。”肖仕輝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情願地點頭,“總部那邊怎麼交待交給我吧。你回到東州萬事小心,珍惜自己的性命,咒術部還需要你的天賦。”
“多謝你理解。”顧俊認真應下。
兩人走出房間後,肖仕輝就向實驗室裡眾人宣布了這個結果:“阿俊會跟姚組長、秦教授回去東州。”
這下子,張澹傑等人看向顧俊的目光中,都多了一份複雜的敬佩,果然是如資料上的那麼硬氣的一個人。
秦教授對此有一份沉重的欣慰,姚世年讚道:“老秦,你真的沒有看錯人。”
事不宜遲,還要趕飛機,顧俊當即與分道去總部的眾人道彆。
“哎。”吳時雨看著顧俊,要她說呀,他這個選擇傻乎乎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又好像很帥。
她垂頭往他肩膀抵了抵,幽靈念經般說道:“不慫了啊,可以的。不過你可不要死掉,知道吧,有些雙胞胎,一個死了,另一個很快也會突然死掉的。我們現在的超感聯係不比雙胞胎差,我還沒活夠呢。啊,你肩膀真鹹。”
“那你也注意點。”顧俊有點失笑,“咒術比手術可要危險得多的。”
“隨緣了。”吳時雨又說了句,敲著自己的腦袋就往旁邊走開了,“腦殼疼。”
“阿俊,你小子不要逞強。”通爺接著跟顧俊道,此刻老臉上的酒氣也壞不了那認真,“如果你知道了那個惡夢,不要試圖自己一個人去搞清醒夢,不要有任何這方麵的嘗試。如果它是在找你,你彆讓它找到。”
“它”?顧俊默然,通爺是指什麼?惡夢的傳送者?
通爺說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秦教授他們了,後續有什麼新情況也會遠程參與。
顧俊與通爺談完後,又跟沈博士等人簡單地聊了聊。本次特訓結束了,他真的收獲良多,對沈博士他們的照顧都很感謝。沈博士也是叮囑他保重,很有些不舍。
之後,顧俊離開醫學大樓,回去宿舍收拾好行李,除了箱衣服,也就一個背包的東西而已,多數是些醫書。
然後在這入夜時分,他帶上行李跟著秦教授兩人乘上前往附近軍用機場的越野車。
這時的天氣很糟糕,有大雨下著,轟隆的雷聲響徹烏黑的天空。好在漠北這裡雨都下不久的,飛機不需要延飛。
“阿俊,你多休息會吧。”在車上,秦教授對他說,好像自己就不疲憊似的,“回到東州會很忙。”
“嗯。”顧俊望著車窗外的漫漫前路,黃沙正被暴雨肆虐,黑暗從四處侵襲而來。
他知道,東州已經是一片凶險之地了。
惡夢病……
顧俊跟肖組長說的時候,好像十分英勇無懼,不是的。
他怕死,他當然怕死。
但是他也害怕以後會傳來一個個朋友的死訊,忽然有一天就再也喝不到蔡子軒煲的湯,聽不到王若香的毒舌、古教授的冷笑話、薛霸的冷知識、蛋叔的葷段子……
他不是蘭頓,對於生命奧義、宇宙真相等那些並不狂熱,算他覺悟低吧,他更在乎這些師友。
他們在前麵奮戰,他沒可能縮在後麵。
顧俊凝了凝目,黑沉的烏雲之中尚有閃電爆發而出,帶來一道雖然短暫卻照亮天地的光明。
那座孤城裡,患者們都還在痛苦的泥潭中掙紮著,尋求著醫生的救助,期盼著希望的出現。
不管是什麼疫情,不管總部是要增援還是撤離。
他願意和大家一起去撞擊那片烏雲,化作一道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