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樓,已經被點了。
“喔尻~黃哥,這咋回事啊?”孫亦諧看著那熊熊的火光,當即問道。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放的火。”黃東來說得是實話,此前他在思穢居中隻是稍微翻了翻顧其影煉蠱的筆記,並且把那本筆記帶走了,其他什麼都沒帶,更沒有點火。
“是不是你沒留神,臨走時觸發了什麼自爆裝置?”孫亦諧道。
“媽的你當打CS啊?我還埋了雷包再走的是怎地?”黃東來吐槽道。
說完這句,黃東來又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再道:“我看……我們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今晚這局很可能還有彆的勢力在暗中摻和,給我們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我們算計完沈幽然和顧其影、把事情辦得差不多了,他們再出來‘搶人頭’,掠奪勝利果實。”
“嗯……”孫亦諧一聽,也覺得言之有理,沉吟道,“也罷……被搶人頭還可以忍,隻要沒順帶著把我們乾死就是好事兒。”
這一刻,雖然兩人都沒有再多言語,但其實他們心中都已萌生了同一個想法——要在這江湖立足,果然還是得有組織和勢力,僅僅靠個人的力量在這暗流洶湧的汪洋中實在是太容易翻船了,那白如鴻就是個血淋淋的反麵例子。
…………
這天晚些時候,城外某地。
火光,照亮了一個男人的臉。
他五十歲上下,身材中等,那臉長得跟個南瓜似的,有點扁胖橫生,這臉型也導致了他的眉毛眼睛都很扁長,鼻子又寬嘴又大。
他的身上,穿著一身夜行的衣靠,不過臉上蒙的黑布此時已經摘下。
他的腳邊,還放著一個包袱。
他似乎在等人。
他等的人,也沒有讓他等太久。
那是個高壯的漢子,虎背熊腰、目光灼灼,腰上還佩了把單刀;洛陽城裡有很多人都認識這個人,他是那正義門門主的車夫“老武”。
但其實,他不姓武,那隻是十多年前他加入正義門時改的姓。
他的真名,姓木,叫木理延,在來到正義門之前,他的身份是五靈教的一名細作。
現在他也是……
“木理延,見過旗主!”木理延來到那黑衣人近前,單膝跪地,施禮一拜。
那黑衣人,也就是此前在黃東來他們眼皮子底下取走了沈幽然人頭的那個蒙麵人,無疑也是五靈教的高手。
其名為湯紱,乃五靈教的“五大旗主”之一,領“白虎旗”,在教中的地位僅次於副教主。
聽他這職位各位就該明白了,這湯紱最擅長的就是那五大護教神功之中的“白虎掌”,單論拳掌功夫,他在當今天下也可說是數得上號的人物。
“不必多禮。”湯紱隨意擺了擺手,示意木理延起來,並直接問道,“你們的事兒辦得如何了?”
木理延起身,抱拳拱手:“稟旗主,屬下帶人潛入思穢居時,那裡並無守備,遊靖也已死在裡麵多時;隨後我們便搜遍了那裡的角角落落,呃……期間有兩位兄弟不幸中毒身亡……但我們並沒有找到記錄著顧其影蠱術的東西,想來……要麼是他壓根兒就沒留紙麵記錄,要麼……”
“要麼就是已經被彆人拿走了?”湯紱接過了對方沒說完的話,且語氣中略有些不悅。
“屬下這就去查!”木理延立刻就很自覺地說出了接下來準備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算了吧,已經晚了。”湯紱道,“而且我也猜到可能是誰拿的了……你不用管了。”
湯紱,著實有些懊悔。
因為有木理延這個臥底的存在,五靈教其實很早就已知道了沈顧二人準備在少年英雄會上實施他們那“大計”的事,所以,半個月前湯紱便被派來了洛陽,負責在這段時間內坐鎮指揮五靈教那些潛伏於洛陽的人手,主要……是為了應對一些突發的狀況。
本來,除了監視之外,五靈教的這些人也並不打算來摻和這檔子事兒,那些武林正道被天奇幫威脅也好、整死也罷……對他們來說同樣是好事。
然而,“突發狀況”說來就來了。
孫亦諧和黃東來的攪局,讓湯紱嗅到了顧其影和沈幽然的計劃有可能在今夜崩盤的味道;於是,就在那支穿雲箭升空的時候,湯紱倉促思考了一番,決定……讓木理延帶人去不歸樓搜一搜顧其影的研究成果、能拿的就拿走,而他自己則是追著那穿雲箭去了。
那個時候,他可還不知道黃東來已經把顧其影的煉蠱筆記給拿走了。
後來他在暗處看到了沈幽然被打敗製伏,一路跟蹤孫黃二人到了那間民居後,他腦子裡想的是自己臨行前現任教主給的命令——“我那哥哥若是真能成事,便罷了,但若是他成不了事,甚至是被生擒、落到了那些正道的手中,那還望湯旗主出手,彆讓他繼續在外邊兒丟我易家的臉……哦,對了,若真走到了那一步,記得要把他的頭給帶回來,畢竟也是父親的骨血,再怎麼沒出息,祠堂裡還是得給他留個位置的。”
想到了這兒,湯紱便出手了。
假如湯紱的心思再縝密些,當時再多思多想,也並不是完全無法猜到黃東來有可能拿走了顧其影的筆記,可惜……這世上的聰明人畢竟隻是少數,湯紱顯然不算是,所以他直到現在聽木理延彙報情況時才想到了這點。
而眼下,正如湯紱所說,“晚了”;方才他現身去取人頭的舉動,已經是打草驚蛇,讓對方知道了城中還有他們這第三方(他還不知道有錦衣衛那第四方)勢力的存在,這會兒你還指望彆人再給你來支穿雲箭麼?
再退一步講……真要來了,你敢去嗎?
姓湯的可是親眼看著沈幽然怎麼被“搞定”的,雖然他有自信,憑他那身比沈幽然高出一大截的內功,石灰粉什麼的是可以用內力外放來解決的,但要是還有其他更損的招,他也不敢說自己能全身而退。
“屬下無能。”一息之後,儘管上司已說了“算了”,但木理延還是再度跪下,抱拳道,“請旗主降罪……”
“行了……”湯紱這人,不能說是什麼好人,但也不刁不惡,至少他不是那種會把所有的情緒或疏漏全都甩給下屬的人,“這事兒不怪你,主要責任在我,是我想得不夠周到。”他頓了頓,“這些年……你也辛苦了,今日起,你便不用再扮什麼車夫了;你把這包袱捎回總壇,向教主複命,領賞去吧……一路上會有兄弟接應你的。”
“謝旗主!”木理延顯得有些激動。
這種激動,隻有那些臥底多年,終得解脫的人才能體會。
所以此刻,木理延非但沒站起來,還乾脆從單膝跪地變為了雙膝跪地,順帶給湯紱磕了仨頭。
待他抬起頭時,這五大三粗的漢子臉上,已經有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湯紱沒有去看他,而是起身走開了。
這本就沒什麼好看的,湯紱也不覺得一個在流淚的男人希望被彆人盯著看。
走遠之前,湯紱最後留下了一句:“你順帶給教主捎句話,說湯紱還有些事要處理,恐怕要在外多待幾日,請教主莫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