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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二十年,五月,上海縣。
朙時的上海,屬於鬆江府治下,自十三世紀末從華亭縣分出後,此地就一直就沿用著“上海縣”這個建製。
說起來,也不知是從何時起,似乎全國都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即“在十九世紀中葉被列強侵占之前,上海就是一小漁村”這個印象,但其實想想就知道這是不太可能的……
據明弘治年間學者唐錦所修的《上海誌》中記載——“鬆江一郡,歲賦京師至八十萬,其在上海十六萬有奇。重以土產之饒,海錯之異,木棉之綾,衣被天下,可謂富矣。”
另外此誌中還有“至元二十八年,以民物繁庶始割華亭東北五鄉立縣於鎮,隸鬆江府”、“百餘年來人物之盛,財賦之夥,蓋可當江北數邑,蔚然為東南名邑”、“屬鬆江府,百五十年於茲,益繁益茂。天下之以縣稱者,自華亭而下,莫能先焉”等等評價。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說了,這唐錦會不會因為在給家鄉立誌,所以全是彩虹屁啊?
那我可以比較確定地回答你:應該不是。
首先這書共八卷的內容,絕大多數都是各種天文地理、風土人情的乾貨,還有各種地圖之類的資料,其實沒有太多可以看作是“彩虹屁”的東西;其次唐錦這人在修誌這方麵還是口碑不錯的,他自己也常在卷前小序,裡麵有提到些修誌的原則和理論,比如“褒貶兼備,詳褒略貶”,也就是說他本身也不太待見方誌之時儘搞彩虹屁的行為;再者,這本書在當年有刊行過,誌前序還是王鏊給寫的,書裡內容要是胡說八道各種吹毛,這唐錦怕是活不到八十一……
當然了,最關鍵的一點, 古時候大部分被邀請、或有誌向去修誌修典的人, 除了史官(這個問題展開說太長了, 算了)……反正搞人文地理這一塊的,都是比較有水平,且態度比較嚴謹的;一般他們不懂的, 就不寫,或者在文中寫明了這塊我沒查明白, 我隻知道大概有某幾種說法, 他們要不寫, 說不定後朝還會有人給他們補上旁注。。
畢竟,修誌這事兒, 不是在晚會上說相聲啊。
看到這兒一定有人吐槽,你寫那麼長一段,原來擱這兒等著咱呢?
害, 我也不僅僅是為了鋪墊這麼個笑話嘛, 同時我也是借著這段兒小科普帶出個結論——明時的上海, 就算不如那些蘇杭重鎮來得繁榮, 但也絕對是個富縣,絕非什麼小漁村。
那麼“朙”永泰二十年的上海縣又是個什麼情況呢?
也差不多。
此地主要是紡織業和航運這兩塊尤為發達, 另外城中還有我們前文中提到過的……大朙最著名的青樓“星輝樓”。
…………
清晨,海邊。
一艘海船,正從海麵上緩緩駛來。
遠遠看去, 便可發現這船的帆已然是破破爛爛,基本已失去了遠航能力, 此刻它能朝海岸線靠近,很大程度上是靠著漲潮之勢。
“列隊!招子都給我放亮一點兒!”海岸邊, 一隊負責海防的兵丁已在此戒備等候,為首的兵頭兒扯著嗓子大喝, 好讓身後的兵丁們都打起精神。
對他們來說,這種不走港口,直接往海岸來的大船,是巨大的潛在威脅,因為誰也不知道這船上會不會藏著倭寇,甚至可能……整船都是倭寇。
上海縣這地方,抗倭也算是有經驗的, 這兒的城牆就是嘉靖年間倭寇最猖獗的時期建起來的,百年前大朙海防啟用的那套“烽燧”和“驛路”係統至今也都還完備,所以今天值守的官兵在瞭望塔上看到一艘來曆不明、而且還挺大的船欲在海岸登陸時,立刻就發信號通知了就近的衛所派兵前來。
隨著那艘船的靠近, 兵丁們也越發緊張起來,不過,他們的緊張並未持續太久,因為他們很快就看清了,眼前這艘破帆船船舷邊站的十幾個人,都和他們穿著相同的軍服。
當然了,僅憑這點,他們也不會掉以輕心,畢竟倭寇殺死官兵喬莊改扮後登陸的事也不是沒有……真正讓他們放心的原因還是,此刻船頭站的那一位,他們是認識的……
數分鐘後。
當船頭的那位走下了船,來到了沙灘上時,在海邊帶隊的那個兵頭兒便上前單膝跪地,抱拳一拜:“屬下參見將軍!”
“哦?你認得我?”那位被稱為“將軍”的一邊扶起對方,一邊就道。
“將軍哪裡話?咱這裡的老兵,誰人不識您範大將軍?”那官兵用一種十分尊敬的口氣回道。
“嗬……”範大將軍苦笑一聲,“既然認得,就彆叫什麼‘將軍’了,我早已不是將軍了。”
“不,不管您現居何職,您永遠是我們的將軍。”那官兵又道。
這兩人的話,周圍的兵丁都聽得懂,因為這事兒的前因後果,在這一帶當兵的基本也都知道。
這位“範大將軍”呢,本來確是一位將軍,而且是位戰功顯赫的名將,然因其說話心直口快,脾氣火爆,親士卒而慢上吏,於是就被人設計誣告,最後被貶來這上海縣附近的海防衛所乾基層了。
看到這兒或許有人要問了,他一個將軍,就算得罪了人,至於會落魄到這個地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