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2 / 2)

那副身軀怔住,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向他,眼睫抖了下,驟然變得濕潤,裴時屹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那樣緊緊抓著他的肩膀,再次將頭埋入他頸窩,他們靠著牆抱在一起,裴時屹夢囈似地說:“陽陽。”

“嗯。”

“我那會兒在裡麵睡著了,做夢夢到你又出國了……你不能離開我,”聲音還顫著,卻說著這樣執拗的話,“你不能,就算還要出國,你也要帶我走。”

“你自己亂做夢,怎麼還怪我?”黎多陽沒法捧起那張臉,隻好捏著他的耳朵幫他放鬆,小聲說著,“我沒事乾嘛離開?你就算真的變難看變老了,我也不會離開,裴時屹是和我最要好的人,以前是,現在是,一輩子都是。”

像是被一下哄好了的小孩子,那些不安、顫抖、痛苦全都從尖銳處落了下去,高大的青年一時間變得極其柔軟,像個就大型玩偶一樣掛著在他身上,越黏越緊。

顏嫚出來時,拉都拉不開。

“他這幾天幾乎就沒合眼,真該好好休息了,我叫人送你們回去吧?”

黎多陽點頭,顏嫚進去叫了個人出來。

一看是沈助理,黎多陽心裡更放心了。

隻是沈助理一過來試圖把纏在他身上的那雙手掰開,裴時屹就抱得更緊了,還隱隱有發怒的樣子,黎多陽隻好道:“沒事,我扶他下去吧。”

雖然像隻巨大的考拉掛在自己身上,可黎多陽帶著他走路並不怎麼費力,裴時屹隻壓了一小點的重量,跟正常走路時差不多,隻是雙手不願意放開。

沈助理送他們回了裴家。

路上,沈助理看他一眼說:“有什麼需要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黎多陽搖頭:“我知道你們最近很忙,不用管我。”

很快就到了裴家。

下車時,裡麵早就接到消息的管家保姆出來扶人,一見裴時屹身旁的黎多陽,麵上微微一詫,都很意外。不過誰都沒多嘴問些什麼,一群人送他們到了樓上臥室。

管家看了看兩人,問:“你們還沒吃晚飯吧?”

黎多陽剛嗯了聲,就聽一直黏在身上的青年悶聲說了幾個菜名,最後還加了份甜點。

都是黎多陽平時最喜歡吃的。

管家一聽,臉上很是意外,連忙笑著讓保姆先去做飯:“多做點兒,這幾天都不怎麼吃東西,現在可算有胃口了……”

臨走時。管家又特意對黎多陽指了桌上的藥,提醒他如果人不太正常,可以讓他先把藥吃了。

黎多陽盯了那邊的藥瓶看了眼,蹙了蹙眉,問:“他這幾天不正常了嗎?”

“這倒沒有,但你也看得出來,家裡最近事情多,一個兩個的都出了事,主要怕他萬一想到什麼受刺激,影響病情……如果比較激動,記得喊我們,我們以前應對過,知道怎麼做。”

“怎麼應對的?捆著還是關著?”

“這……”

黎多陽沒再說話,他想先把人安置到床上,可怎麼扒都扒不下去,像塊牛皮糖,可那雙眼睛明明困得都閉上了。

黎多陽隻好攬著人問:“他以前不正常的時候,會打人嗎?”

管家剛要開口,他又說:“你們不關他,也不對他做什麼的時候,他動過手嗎?”

管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最後訕笑著搖頭。

黎多陽麵無表情道:“多謝你提醒我,不過時屹的病情比以前好了很多,他很正常,也不會傷害彆人,他隻是生了一段時間的病,不是一顆會害人的定時炸彈。這些話過段時間我也會跟裴老先生說,我不會再允許你們任何人那樣對他。”

說著,懷裡的人僵了一瞬。

管家怔愣地看他這副護短的樣子,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笑著轉身出去了。

黎多陽正試著要不要把懷裡的大塊頭抱起來好好放到床上,還沒發力,腰上的手就猛地一緊,身子毫無預兆地被托抱起來,幾乎不到兩秒的功夫,就和裴時屹一起栽倒在床上。

裴時屹滿臉要吃人的樣子,可湊近黎多陽那張微詫的臉,卻又什麼都不做,隻是緊緊地貼著。

黎多陽被抱得不能動彈,想說話,唇又被裹住了。

裴時屹細細密密地親著,親了半晌,唇齒分開後,和他貼著臉頰對望。

呼吸交纏間,黎多陽突然聽到他說:“我早當自己父親死了,我也早就不在意他了,可是看到那個屍體後,我總覺得脖子被人掐著,像是呼吸不了了。”

黎多陽緊緊抱著他,什麼都不說。

裴時屹夢囈般,繼續道:“他的屍體很硬,臨死時手上還抓著一把刀,去找爺爺前打了幾個電話詢問張美妮和我的去向,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或許就在想把他恨的人全都殺了……我昨晚做夢,就夢到他想殺我,我本來一點兒都不害怕,可夢裡。他又去找了你,他……”

黎多陽頓時開口:“彆說了。”

裴時屹微顫的手指摸摸他的臉,低頭在他有些乾的唇上碾了碾,薄唇終於沾了幾絲的溫度,眼睫還是在抖:“我這幾天有些分不清哪些時候是在做夢,總覺得現在也像是夢。”

“不是做夢。”黎多陽學著對方以前哄睡自己的方法輕輕拍他,“而且不管是不是做夢,我都在,時屹,你先好好睡一覺,我陪著你好嗎?”

青年沒說話,垂眸望著他。

黎多陽把他抱緊了,貼著他的耳廓輕輕哼了一首歌。

是上輩子失眠時總會聽的一首老歌,調子悠揚,哼著哼著,懷裡的身軀再次變得柔軟,像隻溫順的大型動物乖乖抱著他。

黎多陽閉上眼睛,也跟他一起睡了過去。

窗外一片白雪茫茫,黎多陽醒來已經是深夜了,當時忽然覺得頭部下的“枕頭”有些奇怪,一睜眼,就和上方那雙靜靜望著自己的黑眸對上。

也不知道裴時屹是什麼時候醒的,安靜坐在床邊,像是坐了好一陣子,頎長的身軀把人攏在自己懷裡。

黎多陽的頭就枕著他的大腿。

“……現在幾點了?”肚子餓得咕咕叫,黎多陽撐著床要起來,後腰一輕,裴時屹伸手幫他輕鬆坐好。

青年眼底的紅血絲沒先前那麼多了,應該是好好睡過一覺了,他說:“淩晨了,我去給你做飯。”

黎多陽有些迷糊,還是本能地拉住他:“晚上不是做過飯了麼?我們都睡著了也沒吃,等會兒熱熱就行了。”

這麼晚了,管家保姆自然全都休息了。

裴家裡裡外外都很安靜。

到了樓下,裴時屹還是係上圍裙去了廚房,黎多陽本想繼續阻止他,過去看他做的是回江雲前一直在學的養胃湯後,又不動了。

當時在B城做得失敗了,裴時屹著急地說:“年後我應該就能做好了,這次不算。”

黎多陽沉默地在一旁幫忙打下手,菜熱好後,裴時屹的養胃湯也好了。

他先喝的湯,鹹淡適宜,和曾經在飯館裡嘗到的差彆不大,還更鮮美一些。

裴時屹不是在吹牛,他每次說的下次能做好,就一定會做好。

吃完飯,青年拿起車鑰匙要帶他出去。

黎多陽問他去哪兒,裴時屹說:“機場。”

黎多陽有些意外:“你怎麼突然要離開江雲?”

現在裴佑平死了,裴老爺子又病了,不管是公司還是家裡那些後續需要處理的事,都離不開裴時屹。

“不離開,”裴時屹給他披上羽絨服,看到裡麵的毛衣時,指尖留戀地觸碰了下,隨即自己也迅速穿上外套,“隻是去看看。”

裴時屹的車在機場外停下。

下車後,黎多陽的手就被牢牢套緊了。

他們在附近的路道踩著雪散步,黎多陽時不時跟他說幾句話,聊的大多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等實在沒話說了,忍不住問:“你怎麼想到來這邊散步?”

裴時屹微頓,過了會兒抓緊他的手說:“不是散步。你那年走後,我冬天都會過來看這邊的小路。”一次次推算當年要怎麼做才能成功追上來。

黎多陽腳步停下。

他想起了回江雲那段時間從陳琪口中聽說的事。

裴時屹在他出國那天,追了很久的車,後來沒追上,被老爺子的人強行帶回去了。

胸口傳來絲絲的悶痛感,黎多陽說:“我不是突然走掉的。”

那天也是新年,他把做好的水母標本交給了裴時屹,他以為那就是道彆了。

雪已經停下了,黎多陽頭上的帽子被摘了下來。

“我知道,”裴時屹抱住他,貼著那張雪白的側臉,“我那時候不是找你道彆的,也不是去見你最後一麵……我隻是想跟你一起走。”

心口一窒。

黎多陽抬眼看過去。

青年垂下頭顱,銀色月光裡,像一隻委屈的大狗狗深深抵著他的頸窩,滿臉依戀的神

態:“我策劃過的,我想跟你一起去A國,一起讀書,一起畢業,去哪兒都一起……我連寄宿的地方都計劃好了,直到後來看了你給我的那封信。”

“你不讓我去。”

“不許我去找你。”

“那時候我覺得你對我一點兒都不好,”黎多陽聽到他啞澀的聲音倏地哽了下,明明年少時總是一副比同齡人成熟且有威懾力的模樣,成年後卻又總像個小孩子,“可是,世界上又隻有你最好。”

“我那時候就想,就算你真的對我不好,我也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