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暗自竊喜的時候,突然有人冒出來,以十分興奮的八卦語氣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周家認回阮攸攸的那天,我的朋友去周家了,剛好是周蓉蓉的生日宴。
這個人好似十分了解內幕似的,把生日宴上周家人根本不理會阮攸攸的情形詳細地說了一遍,又說阮攸攸的話沒錯,她根本就不是周家的女兒,是周家急忙找來給周蓉蓉擋災的。之後,周家夫婦根本就不記得有這麼個人了,直到最近周家的生意遇到麻煩,周家到處求助無門,才想到了再次利用一下這個“便宜女兒”。
這人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還發了幾張照片,說是朋友那天拍的,就是周蓉蓉生日宴當天的現場照片,裡麵還有周蓉蓉和潘如燕站在周國旺兩側,像是國王帶著他的王後和公主,同賓客們交談歡笑,而阮攸攸隻在很遠的角落裡坐著,根本就沒有人理會。
周蓉蓉差點氣炸了,連忙回複說:那應該是阮攸攸剛回到家,還不適應吧,我看她挺內向的,不喜歡與人交談,也不喜歡彆人打擾。
立刻有人反駁說:校花看起來很可愛,也很活潑開朗,經常見她與同學有說有笑一起去南門小街吃飯,根本不是那種內向孤僻的性格。
周蓉蓉還沒想好怎麼回複,那個爆料的人又開始了,說周家這個所謂的豪門就是個空架子,一出事就要垮台,根本沒人幫扶,這次危機過不去,就會直接破產。
這人洋洋灑灑,好似八卦得十分過癮,又說周家毫無底蘊,周太太私下裡還有點邋遢,要是不見朋友不出門,甚至會好幾天不洗澡。
周蓉蓉氣得差點把手機摔了。
這人到底是誰?這麼了解自己家的情況,肯定不是陌生人!
帖子的風向被這人帶歪,她已經無法控製了。
周蓉蓉摔了幾個不值錢的杯子發泄怒火後,終於清醒了一點兒。她隻跟關係最好的幾個閨蜜吐槽過媽媽不愛洗澡的事,這個人肯定是她們中的一員。她翻出生日宴的照片,仔細回憶了當時每個人的站位,再對比爆料人發出來的照片拍攝角度,終於猜到這個爆料的人是誰了。
陳玫。
陳玫並不是為了幫阮攸攸,她既恨不得阮攸攸去死,也恨不得周家立刻破產,讓周蓉蓉再也高傲不起來。
而這次,她不想讓周家夫婦得逞,因為就算阮攸攸回了周家,對她也沒太大傷害,反而讓周家有了起死回生的可能性。
不如把這水攪渾,讓周家夫婦的計劃落空,等周家破產之後再說。
……
阮攸攸根本不看論壇,不知道論壇上正在熱鬨地討論著今天的事,更不知道論壇上已經討論過她好多次,她正準備給自己的兩隻胳膊療傷。
胳膊上的淤青不是很嚴重,不用手去壓的話根本就不疼,她本來是打算睡覺的時候敷上療傷符的,可沈沐白不想讓她帶著這淤青的痕跡,阮攸攸一想這痕跡是周國旺和潘如燕的手留下的,心裡也覺得有點彆扭,乾脆現在就敷上好了。
她把衣袖都卷起來,露出兩隻細細的胳膊,白嫩嫩的肌膚上,淤青的指印十分明顯。
阮攸攸拉開抽屜才發現療傷符用光了,前兩天她送平安符給四人組,順便每人送了兩張療傷符,沈沐白也是兩張,阮攸攸讓他們隨身帶著,萬一有事還能應付一下。剩下的都給趙旭豐了,因為他頭上的傷疤還沒有完全好。
阮攸攸拿出黃紙朱砂毛筆,打算現畫幾張。
這還是沈沐白第一次見她畫符。
知道阮攸攸的療傷符治好了趙旭豐之後,他曾經悄悄了解過畫符是怎麼回事,聽說要設香案沐浴念咒什麼的,不過就像阮攸攸所說,這個世界符篆做法什麼的並不常見,人們也普遍不相信這一套。
說實話,他要不是親眼看著阮攸攸的療傷符治好了自己胳膊上的割傷,他到現在也不敢確定爺爺能夠好起來是小姑娘的祛病符起了作用。
說起來,還是爺爺厲害,爺爺一直說小姑娘是他的小福星,是沈家的小錦鯉,估計爺爺早就明白了小姑娘符篆的神奇之處。
阮攸攸沒有設香案,倒是剛剛沐浴過,她拿著毛筆,屏氣凝神,飽滿紅潤的唇瓣微微抿著,烏黑的杏眼一眨不眨,小臉嚴肅又認真,下筆之後沒有停頓,彎彎曲曲的線條一筆而成。
她一口氣畫了四五張才停下筆。
“這樣……就行了?”沈沐白不確定地問。
“嗯,已經畫好了。”阮攸攸抽了一張出來,拿著到了外麵的餐桌,找了個小碟子,把手裡的療傷符燒了,加了幾滴水弄成泥狀,她的指尖剛伸出去,就被沈沐白握住了,他修長的手指抹了一點兒符泥,“我來。”
他輕柔地把符泥塗在阮攸攸的手臂上,細致地覆蓋住每一點兒淤青,塗了均勻又輕薄的一層。
阮攸攸抿著唇,又圓又黑的眼睛悄悄地看著他。
他還沒有洗澡,身上穿的還是一件襯衣。
說起來阮攸攸一直都覺得奇怪,這男人都不怕冷的嗎?他在家裡或者辦公室從來都是一件襯衣,出門就穿一件羊絨大衣,有時深灰色有時黑色,可不管什麼顏色,那大衣也就比普通的西裝長上一點點。她可是恨不得穿兩件羽絨服,要不是個子不夠高,她都希望那羽絨服能長到膝蓋去。
阮攸攸仔細看看他的臉色。
沈沐白顯然是真的不怕冷,他皮膚白皙,沒有凍過之後發青或者發紅的跡象。那種冷淡的白,和阮攸攸臉上嬌嫩的白很不同,映襯得他純黑的眼睛更加幽深。
他的眼睛是偏狹長的形狀,鼻梁英挺,嘴唇略薄。
看著看著,阮攸攸的小臉慢慢紅了,她想起那薄唇落在臉上的感覺,雖然薄,卻意外的柔軟溫熱。
驀然,他眼皮一撩,看了過來,表情很嚴肅,“攸攸,以後不要在車上看書了。”不管車開得多穩,總是有些搖晃的,在這樣的環境下看書,不僅對眼睛不好,還容易暈車。
“呀——”他一說看書,阮攸攸立刻想起自己的馬哲還沒有背完呢,“完了完了,我今天的複習任務要完不成了!”
她給自己製定了進度,按照進度可以在每門功課考試前複習完,今天被周家夫婦一耽誤,想要背的馬哲背不完了。
“好了,塗好了。”她仰著小臉看沈沐白,一臉的焦急。
沈沐白好笑地用乾淨的食指點了點她的小鼻尖,“真是,攸攸的功課很好,不用這麼擔心的。”
阮攸攸細白的手指勾住他的食指,解救了自己的小鼻子,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一雙烏黑的眼睛圓溜溜地看著沈沐白,“沈先生,這些東西你收拾一下,好不好?”
她的聲音軟軟的,糯糯的,帶著點自己弄亂的桌子卻要讓彆人來收拾的不好意思。
桌上不過是一個小碟子和一個打火機罷了,沈沐白本來也沒打算讓她收拾,更何況被小姑娘黑亮清澈的眼睛這樣看著,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去吧,看書去吧,不要熬夜。”
阮攸攸剛站起來打算進臥室,她本來是想著就算晚點睡也要把今天的複習任務完成,一聽他說“不要熬夜”,腳步一頓,心虛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飛快地跑回臥室去了。
她準備期末考試比較緊張,怕在書房和沈沐白兩人互相影響,所以在自己臥室的書桌上複習功課。
看著小姑娘進臥室時那匆忙的腳步,沈沐白黑眸略微眯了眯,沒說什麼,把桌上的打火機收好,小碟子拿到廚房去清洗乾淨。
阮攸攸本來打算看完的,不過到了平常睡覺的時間她就困得不行了,書上的字在她麵前旋轉跳躍跳著舞,她隻好把書合上,乖乖睡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周國旺那聲“攸攸,我的女兒”給嚇到了,阮攸攸夢到了自己以前的日子。
夢中,她剛剛從醫院回家,阮含章拿著一摞黃紙進來,“攸攸啊,今天要畫十張平安符,十張祛病符,這畫符是要練習的,長時間不握筆恐怕就找不到感覺了。”
阮攸攸看看自己瘦弱蒼白的手臂上那被針紮得有些青紫的地方,抿著唇沒有說話。
門外,她的弟弟拿著玩具槍,瞄準她做了個鬼臉,嘴裡“突突突突——”喊了一串。
那玩具槍上一閃一閃的亮光讓她想起了什麼,閃電,暴雨,她遇到了什麼人。
一個很重要很重要不能離開的人。
沈沐白。
阮攸攸頓時慌了,不,她應該跟沈沐白待在一起,不是在這裡,不是在這個家!
……
沈沐白是特意來她的門前,想看看小姑娘有沒有不聽話的熬夜看書,沒想到她屋裡的燈已經滅了,從門縫下看去是漆黑的。
知道小姑娘已經睡了,他正打算離開,卻聽到了她的喊聲,低低的,破碎的,聽不太清楚,隻聽到裡麵有“小白”兩個字。
“攸攸?”
沈沐白喚了一聲,阮攸攸沒有回應,他不放心,輕輕地把門推開一點兒,借著客廳的燈光,他看到阮攸攸的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似乎溺水的人急切地想要抓住水麵的浮萍。
沈沐白嚇了一跳,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握住她的手。
他擔心她是在做夢,不敢高聲生恐把她嚇壞,低聲喚道:“攸攸,怎麼了?”
阮攸攸沒有醒來,她握著他的手,像是一個沙漠中即將乾渴致死的旅人終於發現了一瓶乾淨的水,愛惜無比地抓著,在臉上蹭了兩下,喃喃地喊了聲“小白”,就又睡沉了。
沈沐白沒有把手抽走,他半跪在她的床前,借著客廳的光仔細地看著她,她腦門上有些細汗,呼吸有點重,剛才估計掙紮過,頭發在枕頭上蹭得亂蓬蓬的。
沈沐白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攸攸,彆害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