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029章(2 / 2)

聞筠是個從血液裡就沒有溫度的女人,心腸硬的很,說薑英沒出息,落得那個下場都是自找的,她從來沒有出手幫過薑英。

可是,薑英病重的時候,聞筠竟然回京市來看過她一次,聞筠說:“早就跟你說過秦懷憶和他的家人都是白眼狼,你不聽,你看你捂了一輩子都沒給他們的心捂熱。”

“你精心教養的養子,昨天在泰興樓給他親媽過生日,正式相認了,你氣不氣,不過氣也沒用,你都快死了,不過呢,你女兒是個有用的,她勸不好你,就要給你報仇,要把秦懷憶的公司搞破產,她一個人辦不到,就求到我頭上。”

聞筠輕輕淺淺的笑,“你自己是個立不起來的爛泥,所以這麼多年我冷眼看著,懶的幫你,但是你女兒不錯,很對我脾氣,你放心的去吧,我會幫她做成她想做的事。”

沈重梅那時候恰好在病房外頭聽見,壓根沒放在心上,聞筠不過是個呆在鄉下快腐爛的木頭而已,她憑什麼幫薑若若。

可是她錯了,聞筠的娘家在海外資產龐大,在國內人脈也多,還有那個葉教授,之前一直幫秦懷憶,聞筠跟葉教授見麵談了一次後,葉教授對秦懷憶態度大變,不再借人脈給秦懷憶,反而對薑若若多方照顧。

重生後,薑英沒回平城,想來不會再有機會認識聞筠,那如果她把聞筠給爭取過來,葉教授都有可能站在她和秦懷憶這一邊。

這樣想著,沈重梅迫不及待,想儘快回到林家村,去見見這位聞筠,跟她處好關係,拿到聞筠的人脈。

沈曼如帶著一家人,回到娘家已經是夜裡,沈家看到女兒女婿、外孫女、外孫女婿都回來,自然很高興,已經提前給屋子都收拾好,外孫女婿是個大學生,明天又可以在村裡炫耀一番。

沈重梅跟家裡人介紹了秦懷憶,被羨慕說她嫁的好,她心裡才稍微好受了一點,雖然婚後的生活不如意,但是外麵看著是相當不錯的。

她建議道:“媽,我聽說外公去世之前寫信留遺言,讓爸爸照顧劉阿婆,既然回來了,明天去看看劉阿婆吧。”

沈曼如道:“你去看她乾嘛,她跟林春風又沒有領過證,連你爸都懶得去看,每年給一百塊錢打發一下就行了。”

沈重梅皺眉,“在我夢裡,聞筠每年的年三十都會叫劉阿婆過去吃年夜飯,還是去看看吧。”

聞筠可是留美留蘇、空氣動力學的專家,現在可重視這樣的科學人才,隻要她肯回京,就能得到跟葉教授一樣的待遇,就她這樣一位知識淵博的專家,為人又高冷極了,卻願意跟劉阿婆那樣大字不識的老太太來往。

沈重梅總覺得,那個聞筠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想的,還是去探探情況。

***

年初二的一大早,聞筠問劉阿婆,“你每年的初二都要給林春風上墳,今天怎麼不去了?”

劉阿婆繡著手上的小書包,她沒啥彆的本事,就是繡活兒還過得去,繡出來的繡品聞筠都願意拿自己種的茶葉跟她換,她在給若若繡一個開學就能用的小書包。

“今天年慶和薑英肯定要給他們外公上墳,我下午再去吧。”

劉阿婆一針一線的繡著,花蕊配了黃色的繡線,上麵的臘梅遠遠看著就跟真的一樣,劉阿婆想,她沒名沒分的跟了林春風幾年是沒錯,但是林春風的後人未必想在今天看到她呢,她就不過去討人嫌了。

聞筠嗬嗬冷笑幾聲,也不去管她,自己都懦弱到塵埃裡,彆人可拽不起來。

林春風臨終的時候,找人代筆寫的遺書,說如果有一天他死後能等到平反,就叫女兒女婿給劉阿婆接回去養老送終,雖然沒有扯證,可是在林家叔公跟前磕過頭,那也算是進了林家的門了。

後來林春風平反,他女婿喪偶後迅速再娶,薑富海每年彙一百塊錢回來,就當是給劉阿婆養老,真是可笑,那一百塊錢的彙款單,劉阿婆連見都沒見到過,全讓她侄子帶著劉阿婆的身份證戶口本取走了。

聞筠跟劉阿婆提過一次,劉阿婆找侄子要過,被侄媳婦堵在門上罵,問她死的時候還想不想要人收屍。

薑富海要真有良心,就該給劉阿婆接回去,而不是用一百塊錢來打發,稍微用腦子想一想,也知道劉阿婆拿不到他寄來的錢,薑富海給錢,不過是買他自己心安,壓根不是為了讓劉阿婆過好日子。

就像她的一子一女,接她回去也不過是讓他們良心好過一點,她早都已經看透了,這人世間也就這樣了,不如伺候點花花草草,至少付出了,它們來年能開出更燦爛的花朵。

聞筠正準備回家,轉身看到薑英牽著小孩,薑年慶帶著媳婦又來了,心裡有些奇怪,“你們不去給林春風上墳,來這裡乾嘛?”

薑英覺得聞筠的脾氣是真琢磨不透,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聽有為叔說的,劉阿婆每年初二早上都去外公的墳上,那我就想著一起去吧,阿婆的腿腳不好,上山的路不好走。”

聞筠驚訝了一下,說道:“有一年,薑富海回來看他的第二任丈母娘,順道給你外公上墳的時候,看到劉阿婆也在,就挺不高興的,說劉阿婆連續弦都算不上,不該跟林春風的後人一道兒來上墳。”

薑英忙道:“薑富海有什麼資格說這話,我跟我哥都不跟他來往了,劉阿婆想去就跟我們一塊兒去吧,我們不講究這些。”

林春風的原配是難產死的,他一個人拉扯大了女兒,等女兒結婚生子後,這才找了個老伴就是劉阿婆,沒多久林春風住牛棚,劉阿婆陪著一起去,其實劉阿婆完全沒必要跟著,可她就是要去。

書裡麵對這些配角都是一筆帶過,可是每一個角色都是活生生的,都有他們自己鮮活的一生,薑英昨兒晚上聽林有為說,林春風臨死前找人寫過遺書,想要女兒女婿能給劉阿婆養老送終。

那封遺書薑英和薑年慶都沒看過,估計薑富海也早就扔掉了,薑富海每年一百塊,錢卻沒有到過劉阿婆的手裡。

林有為也無奈,“劉阿婆那個侄子哦,真不是個東西,薑富海也不是個東西,真想孝順,每年正月偷偷的給錢好了,他卻偏偏寄彙款單,好叫村裡人都知道,他按照林春風的意思給劉阿婆養老了,麵子上好看,劉阿婆的苦,他看到也當看不見。”

薑英心裡就有點不好受,薑年慶也傻了,真不知道外公還寫了遺書讓後人照顧劉阿婆這事,薑年慶還跟薑英說:“那怎麼辦,要不我們每年把錢彙給有為叔,叫有為叔取出來給劉阿婆?”

薑英沒吱聲,劉阿婆都這個年紀了,她最缺的是錢嗎,不是的,她缺的是良心,原身、薑年慶、薑富海,都欠劉阿婆一份良心,劉阿婆替林春風的親人照顧了他最苦最難的幾年,輪到她需要照顧了,他們就用一點錢來買自己的良心不痛。

薑英並不是個爛好心的人,如果她軟弱爛好心,上輩子鬥不倒渣爹和同父異母的兄弟,她隻是覺得,像劉阿婆這樣奉獻了一生的女人,不該最後沒有個幸福的晚年。

薑英上輩子有個親戚家,情況跟劉阿婆好像,那位退休的老人身體不好,但是退休金蠻高的,子女都忙隻能給他送養老院,老人不願意,自己找了個老伴,沒領證,也是子女不願意他們領證,就這樣過了七八年,後來老人得了老年癡呆症,又中風癱瘓,最後伺候在病床前的,可是那個沒名沒分的老伴。

最後怎麼樣呢,老人一死,家裡人隻承認她是保姆,那個像劉阿婆一樣的老人無人問津。

薑英以前上小學的時候就看過不少報道,有些鄰居幾十年如一日照顧五保戶,那她為什麼不能給照顧了外公的劉阿婆接走呢?

心裡這樣想著,她跟薑年慶說道:“哥,我想把劉阿婆接回京市,一起生活。”

薑年慶已經很多年沒回來,外公的墓地他都不知道在哪,衛春芹扶著劉阿婆在前頭帶路,薑年慶撓撓頭,“需要這樣嗎,劉阿婆去城裡能不能住的慣啊,我們多寄點錢回來不就行了。”

薑英白了他一眼,看吧,就連薑年慶也是這樣想的,“不要你養,我自己接回家自己養,行了吧。”

薑年慶……算了,老妹做的事都是對的,聽老妹的,反正現在能掙錢了,又不是養不起,劉阿婆照顧了外公,他們照顧劉阿婆也是應當的,況且外公有遺書,不知道還算了,知道了,就不能裝不知道。

薑年慶快跑幾步追上前頭的劉阿婆,說道:“劉阿婆,我跟妹妹商量好了,這次你跟我們回京市吧,我跟妹妹給你養老送終。”

劉阿婆腿一軟,差點摔倒,這個傻大個哦,他知道他在說什麼?

若若可高興了,她喜歡劉阿婆,也喜歡劉阿婆給她做的那個繡了臘梅花的小書包,她說道:“太婆婆,你跟我們去吧,我帶你去看故宮和長城,秋天還能看香山的紅楓葉……”

薑英和薑年慶是第一次給林春風上墳,劉阿婆這次哭的更凶,“林春風啊,你在天上看看吧,你的外孫子和外孫女,都出息了,他們回來看你了。”

給外公上了墳,回村裡後薑英跟林有為說要把劉阿婆接走,林有為倒是沒反對,說道:“劉阿婆無兒無女,你跟劉阿婆商量好就行,想接你就接吧,沒有她跟著照顧,你外公那幾年得多遭不少罪,你們不知道,你外公後來病的下不了床,劉阿婆每天給他擦身子,喂飯端水,就是你們在跟前,都不能照顧的更妥帖了。”

薑年慶一聽眼睛都紅了,薑富海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些話。

接劉阿婆的事就這樣商議定了,初四就走,薑英還有個地方想去一下,當初她救了顧昌東的那個地點,離林家村也就七八裡路,騎車過去快的很。

她跟林有為家借了自行車,若若問她要去哪,“媽,你帶上我啊。”

薑英想湖邊冷風刮的人臉頰都疼,就不帶若若去了,“你去找劉阿婆玩,媽媽去太平湖抓魚,如果能抓到胖頭鰱子,給你做魚頭燉豆腐。”

薑年慶說道:“你費那個勁,想吃魚我去鎮上買唄。”

薑英:“不,自己抓的吃著更香,你彆跟著我,我自己去。”

薑年慶曉得她水性好,也有點擔憂,“你自己注意安全,天黑的早,早點回來。”

薑英吃了中飯就騎著自行車走了,到了湖邊把自行車鎖好,很神奇她居然找了那個地方,讓她驚訝的是,在這裡看到了露營的帳篷,這是八十年代啊,還沒流行野外露營呢,而且這可是正月初二,誰那麼可憐無家可歸,天寒地凍的跑到湖邊來露營,凍都凍死了。

薑英就起了點兒同情心,帳篷外麵有鍋灶,還有撿來的乾柴,看帳篷邊堆放的東西,居然還有軍用的,什麼人哪這是?

她不同情了,應該不是流浪漢,倒是起了點兒好奇心,繞過帳篷一看,顧昌東剛從湖邊小道上來,手裡抓著一條五六斤重的胖頭鰱子,在他手裡使勁的甩著尾巴。

薑英:……

“顧昌東,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顧昌東也傻了,來之前他就告訴過自己,如果薑英也找來救他的這個地方,他就要跟薑英說什麼來著?

他到地方也沒多久,剛把帳篷搭好、抓了條魚上來,薑英就過來了,他緊張到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是了,他說如果薑英來,他就要告白的。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說……

“來等你。”顧昌東低頭說道。

他把那尾活蹦亂跳的大魚拍暈,洗乾淨手,略有些緊張,“薑英,你知道這個地方吧?”

薑英點頭,“我就是從這裡把你給撈上來的,今天特意過來看看,你看五年過去了,這邊的植物樹木變化也不大。”

主要是,她想再次確認一下,她曾經真的來過這個世界一次,一到這兒就肯定了,隻是沒想到顧昌東也在,今天可是年初二……

顧昌東聽了薑英的話,心裡和身體都滾燙,他在前頭帶路,說道:“你來,我帶你看樣東西。”

薑英跟在他後麵,顧昌東帶她到湖邊一處大樹很茂密的地方,樹底下一塊大石頭,顧昌東指著一處,上麵有軍刀刻出來的字跡,其中最新的日期是今天的,然後再往前的依次是每一年六月的日期。

也就是說,顧昌東每年都會來一次,隻是今年來的更早。

顧昌東說:“年前出的那次任務,兩個多月的時間,我特彆害怕一件事。”

“害怕什麼?”薑英問。

顧昌東覺得自己不善於表白,第一次薑英說不要他報答,他真的不是在報答,他是真心喜歡她。

“我一走兩個多月,特彆害怕回來的時候你找對象了。”

薑英想,顧昌東不會是要表白了吧,那回跟他都說清楚了,不要他報答,他就太死心眼了。

這幾個月顧昌東一直都在照顧她一家,薑英覺得他報答的足夠了。

她道:“顧昌東,你幫我、幫我一家的情分,已經足夠抵消我救你的情分,你要是想找個對象,就找個自己真正喜歡的,這樣對你、對我才是負責的,如果不相愛,我是不需要報恩報來的感情,你懂嗎?”

“我懂了。”顧昌東說道:“我讚同你說的,我們倆之間的恩情就算兩清了,以後我也不會再提,你也彆總是覺得我在報恩,好不好?”

薑英讚同,“這就對了,那你現在收拾一下,去縣裡住招待所去。”

“等一下。”顧昌東深呼吸,道:“薑英,你看我條件怎麼樣,能跟你處對象嗎,不是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