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當爹第四十六天:(2 / 2)

他真的不能。

此次王家大娘受辱,更是刺激到了王洋,他已經連續抱恙好幾天沒有上朝了,不是在裝樣子給新帝看,而是他真的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他讀書做官,為的是什麼?為的是實現胸中抱負,為的是天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但……

也是為了他的小家啊。

最初的最初,當王洋還在鄉裡放牛時,他的認知裡沒有天下,沒有百姓,隻有他的家。他去讀書,是為了不辜負弟弟,是為了讓爹娘過上好日子。

後來他跟著大儒老師學會了禮義廉恥,學到了心懷天下,這麼多年也一直在為此努力。

可他還是常常深感無力,從肅帝的昏聵無能,到天和帝的任性失蹤,再到新帝的剛愎自用……一代賢臣,生不逢時,有心殺賊卻無力回天:“我縱有管仲之能,然輔佐之君卻沒有明君之相,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如今就更不用說了,爹娘去後,唯一能與他童年的南山坡聯係起來的,就隻有大娘這一個孩子了。可他卻連她都護不住,他真是太沒用了。

這個首輔當得又有什麼意思呢?

錢小玉與王洋聯手做局,開頭一如他們所想,但中間的曲水山莊一事,卻不在他們的意料之中,那是一個意外中的意外。

誰也沒想到王家大娘會被卷入其中,她身懷寶藏,引來了餓狼而不自知。

“是我之錯啊,是我之錯……”王洋以手撫膺,鬱憤難消。若他狠心一些,從始至終不去管大娘,那她也不會被人窺覬;若他硬氣一些,不去管什麼宗教禮法,什麼多年的為官堅持,直接承認了大娘的身份,徹徹底底把她護在羽毛之下,那也不會有宵小之輩敢來放肆。

偏偏這樣不上不下,舉棋不定,才會害了大娘。

王夫人也是夜夜抹淚,坐在床邊,握住老伴的手,一勸再勸:“我們就把大娘認回來吧,這事還有誰是不知道的呢?你若抹不開麵子,就說是我的娘家小輩好了。或者由我出麵,認個孫女,那就是我的親孫女啊。”

說來好笑,王洋的夫人還曾經誤會過養在外麵的王家大娘和她的母親,以為這是王洋這個老不修做了什麼醜事。後來……

她自己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臊得慌,對王家大娘由愧疚而起的心疼,就發展到了如今心心念念的惦記。

但就在王洋終於鬆口,王夫人主動找王家大娘去說的時候,王家大娘自己卻拒絕了:“我是外室子,這沒有錯,我不會否認這一點。”

否認了,就是連她的母親一起否認了。

她是小輩,不會去言父母之過,她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她,而連累更多的人:“如果是因為這回的事,就要打破伯祖父多年的堅持,那請允許我拒絕。這樣是不對的,我會保護好自己,不再讓大家擔心。”

“我沒有一刻是懼怕的!”

“隻是因為他碰了我,我就不乾淨了?可去特麼的吧,誰心思肮臟,誰才是那個肮臟直之輩!”

王夫人被王家大娘說得一愣一愣的,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好不容易才聽完了,理解了。她是對她是又哭又笑,真真是個小冤家。她驕傲於自家大娘的堅強,又難過於她的過分懂事。最後,千言萬語,隻能變成一句:“可不能再說臟話了,我的心肝。”

也就是說,王家所求的反而不是為了姑娘的名聲考慮,大事化小,王家大娘恨不能讓所有人知道,這就是登徒淫賊的下場!

她依法行事,她沒有錯。

若能因此而警醒一些人,讓他們不敢再作惡,那就更好了。

女人從來都不是弱小的,她可以為了自己而勇敢,為了自己去無所畏懼,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不需要做給誰看。她知道她在旁人的認知裡定然是個異類,可這就是她的堅持啊,並不會因為彆人異樣的眼光就放棄自己的追求。

池寧最欣賞的,永遠是這種會自己為自己而努力的人,他也不介意幫王家大娘一把。

但一個問題也就來了,從這個情況來看,錢小玉需要用到他的,就絕不可能是王家之事了。因為王家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隻要他們願意,無論如何都能鬨大。那麼,還有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算了,想不通就暫時不想了,反正池寧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他要去文華堂,目標小了,就沒那麼多一定要深究的堅持了。

池寧再次登門,去江家拜訪了他大師兄江之為,他說:“如今還有個伸張正義的事,你來不來?”

“這還用問?”那肯定是要來的呀!

江之為帶著許桂的證詞,去敲了王家大娘的門,開門見山道:“這事,為了您的名節考慮,我們沒有加入到案卷當中。也是因為我們除了證詞,其實也沒有真正的關鍵證據,隻想著私下知會您一聲,以後儘可能躲著趙唯遠些。他一次不成,恐還有後手。”

王家大娘看著證詞,手都在微微顫抖,那蒙汗藥確實拙劣,藥不倒汪全,也藥不倒她。那一晚,她確實是感覺到了一些異樣的,隻是後來汪全自己都主動承認了,她也隻能把她覺得奇怪的心思壓了下去,覺得是自己在疑神疑鬼。但萬萬沒想到,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這才對得上!“能告訴我,這作證的人是誰嗎?”

江之為搖搖頭:“還請姑娘原諒,我其實也不知道。證人是告訴了我的師弟,我師弟再在私下找了我來通氣。”

“是那晚來救我的人嗎?”王家大娘無視了江之為的謊言,再次直接問道。其實王家大娘一直在暗中尋找救了她的人,那一晚的人來得太過巧合,不管是她還是趙唯都不可能相信是偶然。王家大娘想要提前一步找到對方,請伯祖父做主保護起來。

江之為堅持沒有說出許桂的名字,這是許桂的意思,他救人不求對方的回報,而他相信池寧會保護好他,並不需要求助他人。

“他也是意外救人,甚至一開始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王家大娘笑了:“您果然是知道他是誰的。”

江之為自覺失言,再不肯多話,隻匆匆說完師弟交代給他讓王家大娘知道的,就離開了。他堅持沒說出許桂,也沒有提起王洋。理論上來說,他們確實是不應該知道王家大娘的後台是王洋的。

江之為垂頭喪氣地去了東廠,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師弟交代,他並沒有很好地完成囑托時。結果,江之為還沒開卡,先意外看到了老二俞星垂也在。

俞星垂和池寧正在下棋,這是他倆的經典娛樂項目之一,不在乎下得好不好,就是打發一下時間。

江之為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劈裡啪啦地把事情一說:“總之就是這樣,臨臨你罵我吧。”

俞星垂先笑了,兩指夾著白棋,點了自家最傻的大師兄一下:“真真是個呆子。你焉知這一切不是臨臨想要的呢?”

“啊?”江之為看向池寧,“是這樣嗎?”

池寧萬分感謝了師兄的配合。他是不能理解許桂等人的做法的,對於他來說,做好事,那肯定是要留名,且讓對方知道的啊。該得的好處為什麼不要?有了王洋照顧,許桂科考之後入了官場還需要發愁?他入文華堂的事也會容易許多。

江之為這才恍然:“正是因為我演技不好,你才特意讓我去的。”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大家相信的永遠隻會是自己抽絲剝繭去發現的。若是池寧上門,主動說出原委,結果雖然還是一樣的,但換來的王家的感激之情,卻不會有江之為上門的那麼多。

“辛苦師兄為我圓夢。”

“不辛苦,不辛苦。”江之為立刻傻笑了起來。

“唉,”俞星垂真的覺得他師兄是教不好了,隻能手把手讓他複讀,“這個時候你應該說,是的是的,我好辛苦哦,師弟給我買個戲班子吧。”

江之為不疑有他,鸚鵡學舌:“是的,是的,我好辛苦哦,師弟給我買個……”一直到“戲班子”這一步,江之為才反應過來,他一臉困惑的文俞星垂,“我要個戲班子乾什麼?”

“我想要呀。”俞星垂自從知道全福班是錢小玉養的之後,就動了心思,覺得既可以成全自己的愛好,又能生財有道,簡直不要太劃算。而三個師兄弟裡,最有錢的就是池寧了。

“啪”的一聲,白子落下,斬了俞星垂的黑色“大龍”,池寧一錘定音:“想要啊?自己買去。”

俞星垂在素有天府之城美譽的蜀地三年,池寧就不信他一點積蓄都沒有。

最終,六個衙門上書的時候,六個都寫了希望新帝能夠從輕發落,連馬太監都“叛變”了,也不知道孫太監是怎麼說服的他。但眾人的反對,並沒有讓新帝少數服從多數,隻激起了他的叛逆:“你們這般沆瀣一氣,官官相護,這肯定有大問題,給朕查,往死裡查!”

池寧就知道新帝是這麼一個反骨仔,大家越是反對,他越是堅持。

朝堂內外,既這麼再一次對峙了起來。

直至……

王家大娘敲響了皇宮之前,長安門邊上的登聞鼓。

大啟自太-祖始,就是鼓勵上訪的。因為太-祖便是窮苦農民出身,深知民告官的艱難,還曾特意頒下《大誥》,需要上訪的百姓隻要拿著這本書,就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各地不敢攔截。

王家大娘告的不是自己受害,她沒有證據,但趙唯既然敢對她做出這種事,還那麼熟練,就代表這種事他做了不是一回兩回了。

王家本就有意與錢小玉聯手狙擊孫二八入閣,他們從錢小玉手上得到了不少趙唯作奸犯科的證據。

王家大娘就是來替她,也是來替這些案子中的姑娘申冤的,隻說案子,不說人。

她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敢站出來,她理解,所以就由她來吧,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