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便道:“自己的兒子,再是不懂事,也要教導好。何況太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到了年歲,有了理所應當有的念頭罷了,你看開些,等他以後再大些,就知曉你的苦。”
皇帝絮絮叨叨,“他是真不如朕,身為儲君,有朕自小的教導和寵愛,卻還是覺得底氣不足,想著去結交大臣。”
他還沒老呢,太子實在是心急。
太後直言,“也怪不得他,這一兩年,你對那些小的可比對他好,他又沒有母族,身邊還沒個親近的大臣,自然要擔心。”
也就是太後能說這話了,但皇帝還是不高興,“那母親的意思是,朕罰他罰錯了?”
太後:“我不是還站在你這邊麼?我要是不心疼你,我就直接罵你了。”
皇帝暢懷:“我就知道母親心疼兒子。”
太後歎息,“剛剛阿綰來不敢提鶴春的事情,我還安慰她呢,讓她不要擔心,你們男人的事情,自有你們自己去思量,我們也管不了。”
皇帝:“折氏是個好的,不提是對的。”
他思量了一下,道:“兒子想先冷鶴春一段日子。”
太後皺眉,索性直接問:“你這是何意?你是不願意用他了?”
皇帝感慨,“正是自家子侄,看著他自小長大的,所以才願意這般來教教他,也讓他知曉知曉厲害,往後好用用心。”
他不滿道:“也不小了,已經成家立業,哪裡能如此莽撞?”
這幾日鶴春不在他身邊,皇帝便想起他這幾年做的事情——其實是沒做到最好的。
太後卻知曉他沒有說實話,道:“可是有人說了什麼?”
皇帝:“沒人說。”
那就是有人說了,太後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也行,左右你自己決定就行。”
等皇帝走了,太後叫宮嬤嬤去打聽,“看看今日有誰出入了禦書房。”
宮嬤嬤回來,遲疑道:“倒是沒人去,隻是……陛下跟前的宣旨太監宋公公沒了——他剛去給刕大人宣完旨意。”
太後手一頓,半晌沒出聲,而後喃喃道:“陛下……到底是年歲大了。”
宮嬤嬤是她身邊的老人了,出聲寬慰,“陛下極有孝心,對您是頂頂好。”
太後歎息,“老了老了,隻希望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
但她也道:“這般時候,鶴春還敢在宣旨太監麵前打聽,實在是膽大,陛下說得沒錯,他實在是不穩重,冷冷也好。”
不過一會又道:“這又算什麼呢?誰人不塞給宣旨太監一些銀子?陛下之前不是這般的,也不介意這個。”
陛下變了,鶴春還沒變。
那確實是要關關才好。
她無奈道:“陛下這性子啊,真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一旦惹了他不痛快,便是要出口惡氣才肯消停的。”
她站在窗邊,隻覺得想這些實在是有些累。良久之後突然道:“阿綰的日子過得可真鮮活啊,不像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痛痛快快的做過一件事情了。”
……
折綰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到下午了。剛進家門,便見英國公身邊的管事恭謹道:“大少夫人,國公爺請您去呢。”
折綰點頭,跟著一塊去了前院書房。
她還是第一次來這個書房。上輩子也是沒有來過的。
但這裡無甚稀奇之處,遠遠不如她自己的彆有人間。她問好後坐下來,刕鶴春也在一邊。
他耷拉著腦袋,明顯是被訓斥一頓了。
英國公態度還是很好的,親和的問:“今日在宮裡可還好?”
折綰點頭,“是,太後娘娘很喜歡花草,兒媳今日還說要編曲子給她聽。”
英國公滿意,“太後心善,你要還好伺候著。”
又問了幾句其他的,這才切入正題,“太後……可說了鶴春什麼沒有?”
折綰:“說了。”
英國公:“快說說。”
刕鶴春本是垂著頭的,聽見這話也忍不住看過來。
折綰:“太後說,這是男人的事情,我們女人是不好管的。”
英國公和刕鶴春就都白了白臉。
英國公:“可還說了其他的沒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折綰:“沒了。”
英國公心再次提起來,歎息道:“這……這算是什麼事。”
刕鶴春也是如此想的。
他隻能去偏僻的院子裡麵繼續跪著。折綰還去看他了,道:“你明日想吃什麼啊?”
刕鶴春:“吃粥吧。”
他又有些不滿,“你彆隻知道問我吃喝。”
折綰卻記得他之前對她發脾氣,“你隻管好我吃喝就行。”
她唏噓一聲:如今他對她的要求倒是多了。
她笑了笑,“那你要我做什麼?”
刕鶴春說不出來。
折綰:“那你先跪著,我叫人給你送粥來。”
刕鶴春在她離開之前還是喊住她了,“陛下今日也會去太後宮裡,陛下去了嗎?”
折綰:“去了。”
刕鶴春:“說……什麼了嗎?”
折綰:“沒有,隻是問家常。”
刕鶴春說不出這一瞬間有多惶恐。
他在這一刻有了許許多多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自己可能會三天又三天的被關在府裡。
他的腦子裡麵渾渾沌沌起來,惶恐和慌張爬上他的心頭,他覺得這比讓他絕子嗣更加難以接受。
他整個人都抖了抖。
他不敢想象,若是一輩子都被關在屋子裡麵該是多麼的絕望。
黑夜席卷了小屋,他第一次覺得無助。他忍不住跟折綰道:“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我一直關在這裡,我的才能,我的學識……我在夢裡麵告訴自己,我不能荒廢在這個宅子裡麵。”
折綰站在門口,天黑下來,她提著燈籠要走,聞言轉身幽幽看著他,“若是這般,你痛苦嗎?”
刕鶴春:“自然。”
折綰便緩緩道:“我記得,母親曾經養育我長姐,也是比著大哥哥去的。”
刕鶴春一愣,“什麼?”
折綰:“你聽見了。”
刕鶴春:“阿琰?”
折綰輕輕嗯了一句。
她並不多言,轉身走了。
時機未到,刕鶴春還感同身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