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整個拍攝現場靜了一靜。
說是萬籟俱靜也不為過。
從許辛夷教李寒星演戲開始,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三秒前還在進行友好的演技交流,三秒後就聽見狠狠的一聲脆響，許辛夷巴掌乾淨利落,李寒星臉上巴掌印駭人。
三秒五秒沒人應，許辛夷沒了耐心，“冰袋呢！”
“來啦！”劇組工作人員哪敢耽擱,快步跑了過來，手上拿著兩個冰袋,給了許辛夷一袋，另外一袋拿在手裡，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遞給李寒星。
“李小姐，不好意思,我一演戲就是這麼容易入戲,你剛才怎麼不躲著點？不過我手掌嬌嫩,今天胃口不好沒怎麼吃飯，人也沒多大力氣，打你臉上，你應該不怎麼疼。”
許辛夷仔細端詳李寒星臉上的紅腫,“不過……李小姐，你臉未免也太嬌貴了，我就這麼輕輕一碰,都紅了,快,用冰袋敷一敷。”
說完，她將那名工作人員手裡的冰袋塞李寒星手裡。
李寒星臉頰上火辣辣的疼，手上握著冰袋，這初冬的季節，也不知道是天氣太冷還是冰袋太涼，亦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渾身顫顫發抖，
早在這部戲的女主角色最終落到許辛夷手上時，李寒星就對許辛夷恨之入骨，她自問和許辛夷一起進公司，可這些年公司對她不聞不問，她問得急了，就給一兩個不重要的角色和不怎麼入流的代言敷衍她，反觀許辛夷，電視劇邀約一部接一部，人也一天天的紅起來。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得到一個傳聞，說許辛夷背後有靠山，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拿到這麼多簽約。
宛若醍醐灌頂，李寒星突然明白，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娛樂圈，什麼都不重要，紅才重要。
果然，委身後的第一部電視劇，那人就為她拿到了《凰途》女主的角色，甚至於還願意為她出手整治許辛夷，可沒想到許辛夷那麼硬氣，竟然能順利從天娛解約脫身。
女主的角色再次落到許辛夷手裡，而那個人也不肯為了這種小事出手第二次。
她退而求其次飾演女三，這對李寒星而言，無疑從天堂掉到地獄，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想在第一場戲的拍攝現場，給許辛夷一個下馬威，出口惡氣。
這口惡氣還沒出，自己反倒被扇了一巴掌，李寒星如何能忍。
“你……你故意的！”
許辛夷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手帕，若無其事地擦手，表情很震驚，“我怎麼可能是故意的，剛才我都說了，入戲太深，你彆那麼計較。”
計較？李寒星登時有種想上前撕了許辛夷這張臉的衝動。
她被打，反倒是她的心胸狹隘？
“許辛夷！你欺人太甚！”
幾名工作人員當機立斷連拉帶勸攔著她，“李小姐，彆衝動，辛夷姐肯定不是故意的！”
許辛夷看著她那一副猙獰麵孔，聳肩，“想打彆人的時候囂張跋扈，自己被打就這麼怒氣衝天，李寒星，做人得向我一樣，善良點。”
“辛夷姐，您也彆說了，導演在看著呢！”
許辛夷朝徐導看過去，笑了笑，走過去，說：“徐導，不好意思，剛才現場教學一時太入戲。”
徐思明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說：“下次注意點，大庭廣眾之下，我看見了，不攔不好。”
沒有演技還總愛作妖的人，沒哪個導演喜歡。
徐思明在娛樂圈這麼多年，是人是鬼，門兒清。
許辛夷笑，“得勒。”
徐思明看了李寒星一眼，高聲道：“寒星，沒事吧？”
李寒星氣得渾身發抖，怎麼可能沒事，剛想說話，就被徐思明打斷。
“既然沒事，那化妝師，給寒星補個妝，寒星，你不是不太舒服嗎？拍完趕緊回去休息，好吧。”說完對在場工作人員高聲道：“各部門準備，咱們這場戲爭取一次性過。”
化妝師戰戰兢兢來給李寒星補妝，硬著頭皮提醒她，“寒星姐，您……您彆哭了。”
李寒星怒瞪那化妝師。
她的助理過來，低聲對李寒星道：“寒星姐，您彆生氣，這麼多人看著，許辛夷什麼名聲您心裡也清楚，她這樣做隻會讓劇組裡的人更討厭她而已，傳出去隻會招黑，咱們不如大度點，讓大家看看您的氣度。”
“可是這口氣我……”
“寒星姐，是這口氣重要還是您的名聲重要？”助理見四下無人，湊到李寒星耳邊說：“剛才我拍視頻了。”
這句話成功讓李寒星沉默下來。
是，她這些年不斷往上爬，就是為了紅，從前什麼沒忍過，隻要能紅，她什麼都可以。
“好，我不和她一般見識，她那樣囂張跋扈的女人，我看她幾時完。”李寒星目光陰沉看著不遠處的許辛夷，“找個機會把視頻傳出去。”
“好的。”
“寒星，補好妝了沒？”
“好了！”李寒星沉下心底所有憤怒的情緒，態度謙遜，看不出半點的不甘，“不好意思徐導，是我耽誤大家時間了。”
“沒事，既然補好妝了，辛夷，去，爭取一次性過。”
許辛夷笑著回到拍攝現場。
隨著徐導的一聲a，拍攝重新開始。
這次李寒星可算是學到了許辛夷一半的精髓，惡毒女配那嘴臉比之前好多了，最後高高揚起的巴掌在李寒星咬牙切齒的忍耐中輕輕落下，秋風拂麵般，一點痕跡也沒落下。
“卡——過！”
李寒星緩過神來，又是一副苦情女主小白菜的臉色，前後劇情對比，人品力見高下，許辛夷為人是真的囂張刻薄。
至少，在那幾個還未接觸過許辛夷的小鮮肉眼裡，已經將她劃分為不可得罪不可靠近的人一類。
“韓老師，您晚上有三場夜戲，今晚可能需要您辛苦一些。”
韓驍衝著前來通知的場務點頭。
“韓驍，剛才那事，你怎麼看？”說話的是韓驍的經紀人，與韓驍年紀相仿。
韓驍看了一眼風波過後、仿佛與她無關窩在椅子上專心看劇本的許辛夷，眉眼深邃，但也僅僅隻看了一眼，便冷硬收回目光，“與我無關。”
————
拍攝現場外，現場導演正一個個清點今晚上的群演，“下麵我念到名字的舉個手我看一下，周詳。”
現場導演看了一眼那名舉手的群演，身高夠，五官也算端正，在人員名單上打了個勾。
“趙子易。”
打勾。
“陳少新。”
打勾。
“張欣怡。”
打勾。
拍攝現場有幾人簇擁著一男演員出來。
“鄭導，忙什麼呢？”
現場導演姓鄭，聽到有人叫他抬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劇組裡飾演男四的一位演員，“晚上韓老師有三場戲，需要幾名露臉的群演，我這裡再確認一下。”
那位男明星笑笑，正準備離開，錯眼一瞧，在人群裡見著個鶴立雞群的人，視線太過昏暗，猛的一瞧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實在想不起是誰，在哪見過。
想了想，他湊到鄭導耳邊低語了幾句，看了兩眼人群裡那個鶴立雞群的男人。
鄭導目光也望了過去，眉心微蹙，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行。”
他走過去，走到那名群演麵前，問他：“叫什麼？”
“江念。”
鄭導在名單上找到江念的名字，並打了個叉。
“好了，今晚上人夠了，你先回去吧。”說完，鄭導帶著這些群眾演員進了劇組。
江念站在斑駁的樹影之下，沉默注視著。
————
許辛夷作為女主，幾乎全天都是戲，晚上有兩場和韓驍的對手戲。
“辛夷，第十八場戲的台詞背了嗎？”
全本台詞許辛夷差不多背熟了，當即點頭，“熟。”
徐思明點頭，“那就好。”
“怎麼了？”
“出了點事，”徐導言簡意賅，“你和韓驍今天的戲改了，拍第十八場，給你和韓驍十分鐘時間，對個戲，待會直接上，能不能行？”
“十分鐘？”
“你們還剩九分鐘。”
許辛夷：“……”還是那個熟悉的徐思明。
虧得她演技好記憶佳，能接下徐思明各種突如其來的要求，換了彆人，早被罵了。
翻開劇本，熟悉下第十八場的戲。
“辛夷姐，下麵這場戲需要替身嗎？您的替身……”
許辛夷正滿腦子的戲，隨口不耐煩回了句：“拍戲要什麼替身啊。”
“好，我知道了。”
韓驍看了她一眼，繼續看劇本。
待那名場務走後，許辛夷錯愕的目光落在第十八場戲的最後一行字：深情相吻。
……下午演了一場，晚上又來一場這麼刺激的。
一開始就上重頭戲，這麼直入主題真的好嗎？
九分鐘後，兩人將這段劇情走了一遍，除了最後那個深情相吻。
麵對這麼一個處變不驚的帥哥，許辛夷其實不大好意思。
“那個……韓驍老師，最後那個吻，不如咱們借位試一次？”
韓驍冷靜看著劇本，說：“不用，待會直接上。”
許辛夷欲言又止。
直接上？
韓驍工作起來，這麼認真的嗎？
她還沒準備好。
“怎麼了？有問題？”
許辛夷忙搖頭，“沒問題。”
她將臉躲在劇本之下，接下來的吻，可是她的初吻，她一直都保護的好好的，難道今天就要在這樣一個萬眾矚目的場合下，貢獻給韓驍了？
許辛夷一想到這，心驀然跳了起來。
不行，得冷靜！
她抬頭，悄悄看了眼韓驍。
心跳加速愈發嚴重。
不愧是全娛樂圈的偶像，這個男人未免也太帥了吧！
和易揚那狗男人不相上下……等等，這樣的場合為什麼要想起那個狗男人？
十個易揚也比不上韓驍！
心裡默默罵了十句狗男人後，這才調整好心情。
“辛夷，韓驍，準備好了沒？”
“好了。”
兩人同時放下劇本，來到拍攝現場。
第一場戲其實也不好演，男女主因江南水患事件針鋒相對，各出策略各不相讓，這一番辯駁許辛夷的台詞頗多，而且對於氣勢也很有要求，不能比韓驍弱，更不能比韓驍強，要營造一種劍拔弩張卻不相上下分不出輸贏的感覺。
“江南水患，災民眾多，百姓民不聊生，餓殍載道，病疫四起，王爺您不想著去救濟災民，研究疫情，卻在這和我談如何處置擅闖長安城的災民？”許辛夷眉心緊蹙，仰頭與韓驍對視，絲毫不讓，嘴下咄咄逼人，大有破釜沉舟的架勢。
“卡——過！”
看得出徐導滿臉興奮。
畢竟對一個導演來說，有什麼是比演戲一次過還能令他高興的？
許辛夷這個人，他沒選錯！
“辛夷，韓驍，辛苦一下，準備第二場。”
許辛夷回想自己剛才的表現，應該很不錯才是，抱著邀功被表揚的心態問道：“韓老師，剛才我演的還行吧？”
韓驍也看過許辛夷的電視劇，也曾聽說過她演技不錯的話，可現下麵對麵的飆戲體驗，依然讓他感到驚訝。
許辛夷的演技不說到了巔峰造極的地步，但也不應該這些年一直在女二女三的角色中徘徊沒能出頭，直到現在才有了第一部女主角。
這樣的演技，就該演女一。
“挺不錯的。”
得到拿過大滿貫影帝的誇獎是種什麼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