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菜。”
康熙笑笑, 又給顏盈夾了一筷子的菜，然後自己吃得很開心。
吃完鍋子，小廚房的人又上了兩碗粉子。就是糯米粉加水, 搓成小顆顆黃豆大小的糯米團子，加糖水煮開。甜滋滋的, 味道挺不錯。自從懷孕以後，顏盈的口味就大變樣兒，相對酸辣，更喜歡吃甜滋滋的食物。
奇怪的是, 顏盈整個人並不沒有發胖, 相反看起來要比以前清瘦少許, 可她的食量並沒有減少, 反而增加了不少。
對於這一現象, 康熙感覺挺奇怪的，還專門詢問過太醫。太醫之乎者也繞了一個大圈子, 最後得出一個讓人很無語的結論, 體質因人而異, 以及德妃娘娘肚子裡懷的有可能是位，畢竟酸兒辣女嘛。
康熙：“……”
詢問太醫後, 康熙就把這個當做笑話給顏盈說了，顏盈第一個反應是和康熙一樣——無語，第二個反應卻是酸兒辣女，她喜歡吃甜的，那是不是得生個不男不女的出來？
“胡說八道。”康熙不高興的說了一句顏盈。“朕缺阿哥, 也缺。要是阿盈給朕生了, 將來出嫁, 朕必封她固倫公主。”
顏盈無語, 半晌才幽幽的道：“固倫公主？臣妾記得固倫公主大多，都是要和親塞外的。”
“和碩公主同樣……”康熙回了一句，正好看到顏盈臉上的若有所思，便問顏盈在想什麼。
顏盈能想什麼？當然是——“既然固倫公主、和碩公主都要和親塞外，那萬歲爺是不是該像阿哥一樣，也讓公主們學些騎射，光是針線女紅，卻不鍛煉一下身體，以後出嫁塞外，怕是難以適應塞外的環境。”
——就沒想過大清和親塞外的公主們，曆來早逝的原因嗎？
除了陪嫁嬤嬤製度外，更有大清入關以後，所培養的皇家公主們，都是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來培養的。
而大家閨秀們的標準是什麼呢，首先琴棋書畫至少會一樣精通一樣，鑒賞珠寶金銀首飾，女紅廚藝不說精通至少要會。
仔細想想，學好一個容易，難就在於樣樣精通。哪怕每項技能略通一二，一來二往的自然沒什麼精力最該學習的騎射。就沒想過，在惡劣環境下活下去的首要條件不是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通，而是身體健康，能打能跳，馬上不輸男兒。
明明是遊牧民族出生，號稱馬背上長大的民族，怎麼入關以後享受了中原繁華，就開始本末倒置了？
康熙愣住，大清坐穩江山後，一直沒有中斷與蒙古的聯姻，為的便是讓蒙古各部落親王、郡王的後代都擁有愛新覺羅一氏的血脈，可自從皇太極起，和親塞外的公主們就陷入了一個怪圈——早逝。
皇室想辦法避免這種情況，於是陪嫁嬤嬤製度孕育而生。剛開始還好，但是隨著皇家公主們都嚴格按照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標準來培養，漸漸地陪嫁嬤嬤製度就變成了轄製皇家公主，索要金錢的有力武器。
從康熙一朝到雍正再到乾隆，到了道光年間，才在壽安公主向道光哭訴下，陪嫁嬤嬤製度才得到廢除。說說看，這麼長的時間，皇家又會生，會有多少的公主們因此早逝。
顏盈就是有感而發，順口說了一句。至於康熙是若有所思，因此有所改變，還是隱忍不發，顏盈都不太放在心上。
反正德妃娘娘命裡三子三女，兒子不說，隻要把三個女兒調|教得潑辣又會撒嬌。還早逝呢，說不得一輩子都得騎在額駙的頭頂，作威作福一輩子。
“朕最近沒去壽安宮走動，等一會兒去壽安宮給皇太後請安之時，詢問一下純禧的課程。”短暫沉默後，康熙開口道：“要是真沒騎射的課程，那定然要加上的。”
純禧是恭親王常寧的女兒，生母晉氏在她被早年接連喪子的康熙收為養女後進位成了親王側福晉。
原本純禧被康熙收為養女後，是養在元後赫舍裡氏的身邊。後來赫舍裡氏生胤礽難產而亡，康熙本來打算將純禧、胤礽一起接到養心殿撫養，可太皇太後開口皇太後年老寂寞，就讓純禧住進了壽安宮。
平日裡去慈寧、壽安兩宮請安，康熙會表現出慈父的一麵，主動詢問純禧的日常課程。純禧每每都說和榮憲學得一樣，具體學的什麼，老實講康熙還真就不太清楚。
“大公主？”顏盈接過康熙遞來的話茬，笑眯眯的道：“前兩日臣妾閒來無事，在禦花園走動時遇到了大公主。大公主看起來溫溫柔柔，應該很好相處的。”
康熙笑笑，卻是道：“保成也有段時間沒見你，前兩天還鬨著要搬來長春宮住。”
“隻要萬歲爺舍得，臣妾沒有任何意見。”可康熙舍得嗎？彆看他將胤礽接到養心殿後，一直交給下人妥善照顧，事實上現有的兒子中，康熙還是最看重胤礽的。
一個嫡子的身份，就足以碾壓大半的庶出。
更彆提胤礽身上除了嫡皇阿哥的身份外，還有一國之儲君的身份。
就算顏盈如今是公認的寵妃又如何，花無百日紅，哪怕康熙心中其實已經有了顏盈的存在，闔宮上下的嬪妃們都料定顏盈會有倒台的那一天。
畢竟顏盈懷孕後，康熙頂不住壓力，已經恢複了後宮雨露均沾的作風。
雖然大部分時間，康熙和其他嬪妃還是蓋著被子純睡覺，但還是撈了一兩回湯喝的宜嬪、僖嬪等嬪妃，侍寢後的第二天都表現得容光散發，一副受到了大強度滋|潤的模樣兒。
扯遠了，總之看似隨和的談話結束後，去了一趟壽安宮的康熙，過了幾日後就把騎射安排進了皇家公主的日常課程裡，並且不知道跟皇太後談了什麼，私底下又達成了什麼交易。
反正一天清晨，現年隻有七歲多的純禧大公主被打包送來了長春宮，記在顏盈的名下。
顏盈：“……”
顏盈想了好久，都沒想明白，給皇家公主們增設騎射課程，與純禧大公主記在她名下，搬來長春宮與她同住，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邏輯共通，隻得先讓婉娥將後殿收拾出來，給純禧大公主居住。
長春宮乃是二進的院落。正殿麵闊五間，明間開門，設地屏寶座，左右有簾帳與次間相隔，梢間靠北設落地罩炕，為寢室。東西各有配殿，東配殿曰綏壽殿，西配殿曰承禧殿，各三間，前出廊，與轉角廊相連，可通各殿。
長春宮南麵體元殿的後抱廈，則為戲台子。不過已經拆了，供宮女們居住。
東北角和西北角各有屏門一道，與後殿相通。
後殿匾額曰怡情書史，與長春宮正殿同期建成，麵闊五間，東西各有耳房三間。東配殿曰益壽齋，西配殿曰樂誌軒，各三間。後院東南處，還有有井亭一座。（此資料來自百度百科）
婉娥收拾出來的便是益壽齋，後殿西配殿樂誌軒則改成了暖閣。
顏盈是個霸道的主兒，反正與康熙耳鬢廝磨的時候，已經說過長春宮的主子隻能有她。隻要她住在長春宮一天，長春宮就一天不能有另外的嬪妃入住。
顏盈的言語說白了就是屬螃蟹的，霸道得很，偏偏康熙是個抖M欠虐的，並不覺得有多霸道，反而覺得這是愛他的表現。要是不愛他，怎麼會時時刻刻都想霸占他的目光，並且撚酸愛喝醋。
“既然大公主被萬歲爺記在本宮的名下，那便是本宮的養女。本宮說實話，脾氣並不怎麼好，不過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至少本宮能夠做到將大公主，與本宮生的孩子一視同仁。”反正放養嘛，趕一隻羊趕兩隻羊都是趕，誰管是不是親生，而且純禧的生父是恭親王常寧，又不是康熙。
純禧怯生生的點頭，不像記在玉碟上的皇家大公主，反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顏盈微微蹙眉，到底還是放緩了語氣，柔聲又問。“彆緊張，到底以後你要喚我一句額娘。”
“額娘，純禧知曉。”
“那，先下去休息，想必晚膳的時候，萬歲爺會來看看大公主。”
純禧微微屈膝，禮節一絲不苟的甩帕子。“額娘，純禧告退。”
顏盈抿嘴，微笑的看著純禧跟著婉娥步出正殿，等完全看不到後，嘴巴直接往下撇，說不出來的喪。
一會兒婉娥回來，說是壽安宮安排的教養嬤嬤一會兒就來，和純禧大公主一起安排到益壽齋居住，還是……
“壽安宮的教養嬤嬤？”顏盈揚眉，眉梢間透著譏誚。“是萬歲爺開口讓大公主記在本宮的名下，又讓大公主搬來長春宮隨本宮居住的。一切都是萬歲爺做主，教養嬤嬤到底是用原來的還是重新指派，本宮不得好好的問問萬歲爺的意思。”
婉娥：“那奴婢先親自去內務府一趟，領了這個月的供應。”
清宮等級森嚴，嬪妃年俸月供日用，全都不一樣。彆看顏盈身處妃位，每月的月供日用是比照貴妃位，也就是年俸六百兩，各貢緞如蟒緞、補緞、織金等一匹數量，其他布料如倭緞、藍素緞、高麗布等2至6匹，以及其他細布、粗布等以10匹的數量往上計算。
另外裡貂皮、烏拉貂皮等皮料數額更是不錯。
月供日用的話，雞鴨鵝每月十五隻的數量，羊鹿肉每月十五盤，豬肉每日九斤八兩不限位置，另外雜七雜八的日用補給精確到兩，數額龐大，光是每日的時令蔬菜就是十斤。
這麼多的日用補給，肯定不是數量以小鳥肚計算的妃位以上的嬪妃一個人吃的。實際上，不管是高位嬪妃還是地位嬪妃，月供日用是將各宮娘娘連同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一起計算的。
當然宮女太監們的俸祿都是由內務府統一發的，而關於這，每年開支都不是一筆小數額。不過，這也代表好動手腳不是，世代都在內務府做事的內八旗們，基本上都靠這，家纏萬貫，家業富足。
又扯遠了，總之婉娥管理長春宮大小事宜時，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每天抽空親自跑內務府一趟。內務府的人，因為她在德妃娘娘身邊伺候，對她特彆的客氣，今兒也不例外。
婉娥去了內務府，找了負責外出采買的烏雅管事。烏雅管事一見婉娥，立馬笑語晏晏的說話道。“婉娥姑娘來得正巧，今兒一早碰巧遇到賣新鮮河蝦、鮮魚的。想著德妃娘娘一向喜歡吃河鮮，就買了不少，都是挑的最新鮮的。一會兒，就親自給德妃娘娘送去。”
“麻煩烏雅管事。”婉娥態度十分好的道：“還有一事，好讓烏雅管事知道，萬歲爺恩典，將大公主記在德主子名下。如今大公主已經去了長春宮，與德主子同住，以後大公主月供日用，就送到長春宮。”
烏雅管事一聽這話，倒是吃了一驚。忙道：“明白，還請婉娥姑娘告訴德主子一聲，我這族叔辦事妥當。”
又說了一會兒話，婉娥便領著幾個拎框背菜的太監回了長春宮。將新鮮瓜果陸陸續續擺放好，又生爐子起燉雞湯，這時候已經臨近響午。
婉娥立馬又安排善廚的嬤嬤準備一些爽口的小菜，拔絲山藥糕、棗泥糕也準備一些，就出了小廚房。
剛剛走到正殿前擺放的銅鶴處，婉娥就聽到外邊吵吵嚷嚷的。定睛一瞧，原來是幾個穿著好的年老嬤嬤，在用蒙語嘰裡呱啦的吵架。
想必便是純禧大公主身邊伺候的教養嬤嬤了。
可真是……除了蒙語，滿語、漢語都不會說了吧！
怪不得她家的德妃娘娘會暗地裡吐槽，太皇太後當初在元後赫舍裡氏死後開口讓皇太後撫養純禧，就是打著讓純禧嫁回科爾沁。
這嫁回科爾沁沒問題啊，隻是彆表現得那麼明顯好吧，當誰心中沒個掂量似的。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婉娥肅著一張臉，厲聲喝道。“這是長春宮，不是宮外的菜市口。”
“喲，這是婉娥姑娘吧！”吵得最凶，身材略有些圓滾的嬤嬤轉而看向站得筆直，氣勢十足的婉娥。“我們公主搬到長春宮來住，還請婉娥姑娘多多費心了。”
“大公主如今稱呼德主子一句額娘，身為德主子身邊的得意人，不用幾位嬤嬤特意跑來長春宮交代，定會將大公主照顧得妥妥當當。”
剩餘的幾個嬤嬤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對準了那位身材略圓潤，滿臉橫肉，看起來很凶的嬤嬤。
嬤嬤又道：“婉娥姑娘說得極是。隻是我等都是照顧慣了大公主的，這冷不丁的將我等調離公主身邊，大公主怕是會不習慣。”
“有什麼不習慣的？”婉娥假裝聽不懂其中隱晦的含義，隻道。“大公主以後可是要叫德主子一句額娘的。咱們德主子賢淑恭良，萬歲爺都時常誇讚，定然會和大公主處得極好，母慈女孝，時間久了，哪還有什麼不習慣的。”
總之翻來覆去就是一個意思，彆打著伺候大公主的名義，在長春宮來去無忌諱。就算想安釘子，這樣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幾位嬤嬤還欲說什麼，就見同在顏盈跟前伺候的春柳走了過來。“好姑姑，這長春宮門口怎麼成了菜市場，鬨哄哄的，擾了德主子的清淨，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春柳妹妹且送幾位嬤嬤回壽安宮，就說大公主身邊伺候的宮人，德主子不敢隨意做決定，得問了萬歲爺和大公主。”
幾位嬤嬤見此，隻能悻悻然的走了。這時候時間已過響午，臨近中午。
“我回小廚房瞧瞧。”婉娥看向春柳，吩咐道：“春柳妹妹且去請大公主，午膳時跟著德主子一塊兒用。”
春柳點頭，轉身就往後殿走去。
益壽齋裡，純禧並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胡思亂想，隻坐在炕床上，嫻熟的拿著針線在做女紅。
春柳進來後，首先就吃了一驚。忙道。“大公主怎麼做起針線來，這不是打針線房宮女們的臉嗎？”
純禧趕緊放下已經繡了一半兒的針線，充分演繹了什麼叫靦腆的小姑娘。眉目低垂，聲音軟綿的解釋：“這是皇阿嬤安排的學習，作為皇家公主，琴棋書畫針線女紅都得會。”
春柳：“……”
莫名想起自家主子娘娘繡的那對可以媲美肥鴨子的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