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馬車出了京城,吉安稍稍掀開一點窗簾看向外麵。等著進城的隊列都排到百丈外了,但城門守衛仍在挨個嚴查。記得去年九月他們來的時候,還沒這麼嚴,幾乎都是一眼過,偶有被攔下細查。

輕輕擰了擰楚大老爺的頰,吉安問道:“京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昨日趙子鶴的八百裡加急信送到了太和殿,南徽境失守,蠻夷闖入屠了三個村子。”

“什麼?”吉安大震:“怎麼會,趙子鶴呢?南邊開打了?”看他不掩諷刺,頓時心裡有了旁的猜測,蛾眉漸漸緊鎖,嘴張張合合許久才問出,“南徽境真的失守了嗎?”

楚陌掰弄著媳婦柔軟的指:“具體情況不知,但那些屠村的蠻夷…確實存在問題。南徽境失守,正常人首先想到的該是趙子鶴哪裡去了,南風軍是不是潰敗?唯趙子冉和良王急著向太子要軍餉。”

“這情形還敢要軍餉?最該做的不是請罪嗎?”吉安氣憤。

前生她去過南京,進過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館裡一切都沉重得讓人窒息,呈現出的很多照片都充斥著血腥、絕望。眼眶泛紅,眼裡有濕。不願去回憶,但又不敢忘不能忘。

她也不欲去想象屠村時的慘烈、悲壯,因為無論怎麼想象,都遠不及現實來得殘忍。

察覺她情緒不對,楚陌微蹙眉:“你在難受?”

吉安鼻中刺痛:“楚陌,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平頭百姓辛辛苦苦一整年,糧下來,不等歇口氣就忙著繳稅糧。拿我們棗餘村說,很多人家一天吃兩頓,還不管飽,但稅糧卻不敢少交一粒。

他們起早貪黑養著的軍隊,卻進村屠戮。人性呢?趙子鶴做出這樣的事,就足矣說明他已泯滅人性。彆說稱王稱君了,叫他畜生,都是對畜生極大的侮辱。”

楚陌直點頭:“對,你說得非常對。在才得知這消息時,我同你一般,極其悲痛,恨不能當場就將趙子鶴剁成肉泥,扔去喂狗。”

說得跟真的似的,吉安明白皇帝、太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了,他們該是早得了消息。捏著楚陌的鼻子上提,這人昨日回來對屠村的事一字沒漏。怎的,怕她說出去呀?

“疼疼…疼,”楚陌這會可不敢笑鬨:“其實趙子鶴在為了要軍餉做出屠村之事時,就已經注定他會一敗塗地。民為國之本,他卻視民如螻蟻。另外,三十萬南風軍幾乎都是來自平民,趙子鶴這一著,也算是在自掘墳墓。”

聽著這些話,吉安心裡稍稍好受一些,鬆開他的鼻子:“惡有惡報,千刀萬剮落在他身都是輕的。”

“給揉揉。”楚陌握著媳婦的手,落在自個鼻上:“為夫最近都在忙著幫太子對付趙家。太子經為夫點撥,已把趙家的家底掏空了。”

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你也不是什好人的事實。吉安輕輕給他揉了揉:“我也不求你做活菩薩,隻望你彆行傷天害理之事。”

“你安心,我一向恩怨分明,彆人不招惹我們,我也不會理喻。”楚陌太喜歡他媳婦了,翻身側睡貼緊她。

吉安輕拍他的背:“困了就睡一會。”這兩夜都有鷹來,他夜半會完鷹,還得喂。喂穀米還不行,那鷹要吃肉丁。

“夫君,你說方圓大師都拿什麼來喂鷹?”

“他剃度後除了色戒,彆的戒律都破了。”楚陌哼哼兩聲:“色戒沒破,是因為沒遇著入眼的女子。當然了,以他現在的歲數,這戒十之八.九能守到死。”

所以那鷹真的是方圓大師養的。吉安僅是試探一下。家裡太爺隻養了一對黃鸝,估計他老人家也沒本事養鷹。

“方圓大師找你有急事?”

楚陌又是一哼:“沒有。”前一封催生娃娃的信洋洋灑灑寫了上千字,他一字沒給回。昨夜質問就來了,又是囉裡囉嗦上千字,他給回了一句話。

“六根未儘,方圓大師怎麼就出家了?”

“他自己說的,沒想出家,但正同大師摁著腦袋,把他頭發給剃了。”楚陌覺那個時候老和尚喪妻又喪子,該是心死了。隻死了的心,後來不知道怎麼又活了?

吉安不太明白這對師徒:“最後一個問題,方圓大師有沒有參與你騙婚之事?”

楚陌躺不住了,坐起身與吉安麵對麵,十分真誠地說:“媳婦,你相信我,老和尚很有本事。他說我們是天作之合,那肯定是天作之合。”相處了十多年,老和尚也就在幫他找媳婦這件事上,還算上心。

剛是誰在貶損方圓大師?吉安看著楚陌一臉認真的樣兒,忍不住笑了。

一見媳婦笑,楚陌立時順杆湊過去,鼻尖觸著她的:“我沒騙婚。想娶你,除了心悅外,也是真心覺得沒有男子能像我一樣懂你的好,待你好。”這其中包括嶽父。

很多人都以為安安清冷、冷情,隻有他一眼看出了她的真。他愛極了外冷內裡暖乎乎的吉安。她是他的寶。

老和尚妻兒在他眼皮子底下慘死,雖後來報了仇,但那有什麼用,妻兒能活過來嗎?因此他瞧不上他,不願意叫師父。

噙住媳婦的唇親吻,楚陌寧願所有人見著吉安繞道走,也決不允許有人敢心存僥幸去動她。他要所有人都清楚,衝他可以,但動他在乎的,哪怕隻是一根發絲,他上窮碧落下黃泉也絕不放過。

靜得詭異的京裡,在楚陌回鄉的消息傳開後,終於安靜不了了。

“什麼,他走了?”張仲不信,再問大兒:“你聽誰說他回鄉了?”一回鄉就是三個月,三個月後那小子回京還能撈著什,“出京城,有可能是往京郊莊子了。”他不才得了一個莊子?

“確實是回鄉了。”張恒安也不解:“才聽著消息時,兒子和您一樣不信,便跑去尋了魏茲力。魏茲力看過文書,這事錯不了。”

從魏茲力口出,定是真的。張仲雙手背到後,低頭慢踱步,重新理起最近幾月發生的事。回鄉了…怎麼挑這個節骨眼?換作他,必是等塵埃落定了再離京。

張恒安不敢打擾父親,但有一事,他得提醒一句:“楚陌太爺年歲不小了。”人老了,晚上睡下去,第二天能不能撐開眼全看老天爺。

“曾祖父又不是親爹,死了也就守三個月。”張仲希望楚陌這一走就彆回來了。隻可惜趙家消息是送不出去了,不然他還真能指望指望趙子鶴。心裡又罵駱斌雲,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非要去…去招惹有夫之婦。

招惹了吃完抹乾淨嘴啊…被人親夫捉奸在床。韓氏更賤,還心如蛇蠍。現在兩人全沒了,罪都他來背。

他就沒見過比楚陌還刁鑽的人。

“兒子的意思是,楚陌這時回去,可能是他曾祖快不行了。”張恒安提議:“爹,要不還是讓老二把派去陝東的人都撤回來吧?”因著駱斌雲,張家已經大損,不能再折騰了。

張仲也有此想:“查了幾年都沒結果,繼續查下去也沒什意義。”倒是萬一被楚陌再逮著把柄,扯大皮給張家栽什罪名,張家恐再難翻身,“撤。”

“好,那大姑呢?”

張仲沒好氣地說:“她是要張家千餘口族人全給她兒子陪葬嗎?”若早知楚榮朗是駱斌雲和韓氏殺的,他是絕不會放他去齊州府。當然…現在也沒有楚田鎮楚家。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織井胡同趙家,今日的大門沒開。海瀾苑裡,消瘦了一圈的趙清晴正給她娘煮著茶。外麵的事她多少知道些,從沒想自己犯愚一回竟給家裡惹來潑天大禍。深深自責,可又無能為力,真恨自己非男兒身。

奉茶到榻邊,趙清晴道:“娘,要不您送女兒去津州穀子庵吧?”

一夜之間,席氏白了兩鬢,接過茶:“我確實要帶你離開,不止你,還有你哥哥弟弟,但不是現在。”她用海雲閣和五百萬兩銀,十萬兩金向太子買了四條命。

趙子鶴啊,我真的是瞎了眼了。不過無事,妾身在京裡等你。

自以為是,小瞧京裡的老少君主,殊不知他在南徽、桂雲的一切行徑早被看透。妻與子都在京城,他竟敢造反,是當她泥捏的嗎?席氏眼裡儘是恨,昨兒自宮裡回來,她哭了一夜,把眼淚給哭乾了。從此,席桂玉就是席桂玉,不再是趙席氏桂玉了。

她生的種,也都會隨她姓。

什麼?趙清晴眼神微蕩,她怎麼有點聽不懂娘的話:“我們是要去桂雲嗎?”

一聲嗤笑道儘了苦,席氏放下茶杯,伸手去摸女兒瘦削的小臉,指腹摩著她眼下的青,扯唇道:“桂雲那地兒,誰愛去誰去,我們娘兒四個離遠點。等你爹回京了,我們便離開…”

離開?趙清晴手捂上心頭,難道是因為她,爹怪罪娘?

“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兒,咱們買些田,過幾天清靜日子。沒有爾虞我詐,沒有你爭我搶。一日三餐,粗茶淡飯。清平點,但也安樂。”席氏見女兒痛苦模樣,知道她是想岔了,臉上笑容愈大,嘴裡苦比黃連:“囡囡,你爹在南徽屠了三個村子。”

一口氣哽在喉間,趙清晴兩眼暴突,嘴微張著,一動不動,腦中一片空白。隔了足十息,身子軟癱下去,眼淚滾滾流壓聲道:“他不要我們了。”

席氏眼裡有笑:“彆怕,你們還有娘。”太子跟她明說了,既買了命就好好待在府裡。她遵從。

趙子冉還想著送信出去,他這夢做得可真美。三個村子,趙子鶴是把趙家的退路全斷絕了。

“夫人,”一老嬤嬤進到內室:“剛得到的消息,楚修撰攜妻回鄉了。”

聞言,席氏一愣,不過很快又笑了:“鼇裡奪尊,說的大概就是他這種人。”目光落在女兒身上,“我家囡囡眼光真好,可惜咱們沒那福氣。”

“女兒卻願從未見過他。”如此她眼裡也能容下他人。趙清晴撲進娘親懷裡失聲痛哭。

要說楚陌離京,最不快活的是誰?當屬太子。批了一早的折子,又召見了戶部、兵部的人,共商下撥南風軍軍餉的事。

經了昨日,兵部、戶部對太子不敢再來虛的了。單從派良王監軍之事上,就可看出這位主兒不會比皇上善良。

午時,小尺子領著禦膳房的人進入大殿,見太子正坐著發呆,不禁放輕手腳。楚修撰回鄉了,殿下心裡肯定空落落的。他得緊著點皮子,小心伺候。

“善之兩口子該到通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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