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易樂了:“膽子大點好,如此才少有人敢招惹。”幾天前小楚府進了十八個下人,個個腳步輕盈。善之…不信他能護住小楚府呢。也不怪,誰會把心肝放在旁人掌中?
楚府隻在幾個鬨市貼了十來張尋“客”啟事,可一個時辰後,全京城大街小巷貼的全是楚府的尋“客”啟事,少說也有兩百張。是誰做好事不留名?吉安來回數著三百兩碎銀,似已經可以預見它們一會就要離她而去。
隻叫她失望了,直到天黑也沒人上門。京裡靜悄悄的,小楚府前後左三家都加強了防衛,且不約而同地都捎帶上那一角。永寧侯府還增了巡邏,過了戌時正,京機衛連夜布防東城。連更夫打更都改了路線,不往汪香胡同這來。
吉安想著楚陌入睡。
幾千裡外的遼邊,快馬疾走,楚陌抵達北望山嶺已是亥正,手持聖旨直入軍營。有兵通報,身著鎧甲留著大胡子的北伐軍主帥楊文毅領著十二位將領疾步走出。
楚陌不等馬停,腳一蹬翻身而下:“永寧侯楊文毅接旨。”
“臣楊文毅跪接聖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跪得是恭恭敬敬,他終於等來了這位。楊家掌北伐軍太久了,久到他都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漠遼三十萬大軍壓境,朕憂之深切,但我大景邊關不容覆……特命翰林院修撰楚陌為監軍,望兩位愛卿全力護大景河山,保百姓安寧。他日凱旋,朕定備酒西崮門相迎。欽此!”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楊文毅雙手舉過頭。
楚陌將聖旨放於他掌,抬眼看北伐軍十二副將。很顯然…除了楊瑜西,沒人歡迎他,不過他亦不喜歡他們。
小心收好聖旨,楊文毅請楚陌入帥帳。十二將領跟隨,在永寧侯和楚陌進帳後,楊瑜西快走兩步,將一眾人擋在了外。
一斷眉大漢,雙目一沉:“小西,你乾什麼?”
“老餘叔,楚修撰的府邸緊挨著永寧侯府,我爹也想問問家中事。”楊瑜西咧嘴笑著,一口白牙襯得他皮子更是黝黑。趙子鶴能挑動漠遼,說不準北伐軍裡也藏著奸,事關身家性命,小心謹慎點好。
“既然兩家走得近,皇上為何還派他來監軍?不怕他偏著咱們嗎?”又一吊眉將領不忿出言:“咱們隨侯爺鎮守西北多年,還頭次見監軍,怎的,皇上不信任咱?”
斷眉老餘哼笑兩聲:“我可是聽說了這位狀元爺跟皇上有點不清…”
“老餘叔,”楊瑜西笑不達眼:“慎言。”這些日子,無論漠遼大軍如何挑釁,爹都壓著不讓進攻,隻嚴防緊守,順便盯著十二將領。時日拖久了,有一兩個很不高興,而且表現得愈發急切。
這就怪了。往年胡虜子南下搶掠的時候,爹派兵打擊,也沒見他們這般不怕死。
帳中,永寧侯楊文毅再次跪到地上。楚陌取出密旨,沒再宣讀,交於他:“部署要周全,老太君和楊寧非還等著你回去。”
提到老母和大孫子,楊文毅眼眶浮淚,接了密旨站起身,一把緊抓楚陌肩頭,將他拉近壓著聲道:“多謝。”
“不用謝,”楚陌輕眨眼,神色冷漠:“我亦有所求。”求太平,然後擁妻抱子盤家裡。細細聽著帳外的談話,如他所想,北伐軍將領的心不齊。
閱完密旨,楊文毅指腹輕輕擦過那紅印:“我會帶走一萬精兵。”
“挑信得過的。”楚陌斂目:“祝你馬到成功,然後回京高高興興地給楊瑜西辦親事。”
楊文毅笑了:“你沒方圓大師說得那麼清冷。”
“報…漠遼大軍再次擂鼓吹號。”
“算上這回,今日他們已經叫囂了三次了。”帳外老餘怒道:“現在監軍也來了,侯爺,咱們不能一直縮在北望山嶺當龜孫子。”
楚陌笑之:“那就讓他打頭陣。”
“你要小心點。”楊文毅緊蹙雙眉:“也是我大意了。”他沒想到北伐軍內裡竟藏了臟汙。趙子鶴…大概是想他死在關外,至於怎麼個死法,他尚不清楚,但很快就知道了。
他會遂了一些人的願。隻他們想要北伐軍,楊文毅凝目看著楚陌,就得問問這位狀元爺同不同意了。
北望山嶺外鼓聲轟轟,號角震天,氣氛緊張。南延閎衛府晉華縣也是一般,大雨不停,下了快半月了。知縣吉彥日日帶人巡查轄內,還召集壯丁加固堤壩。連天在外,身子到底有些撐不住。才想休息一日,就有信隨著邸報一並送到。
習慣先看邸報,見工部尚書嚴啟被罷免抄家,不由心驚。吉彥立時放下送到嘴邊的茶,細讀邸報。兩刻後,邸報讀完,其愣了許久。
嚴啟被罷免抄家了。前吏部侍郎葛銘已也被罷免了,全是因用人不當。新科狀元楚陌去西北監軍,傳臚詹雲和的庶吉士之名被除,起因妾殺…雙目暴突,慌忙拿起一旁的家書,快速拆開,一目十行。
不等看完,嗚咽出聲。吉彥捶胸,眼淚直流。他閨女沒了…他那不爭氣的閨女被個賤妾殺了。心似被誰抓在手裡揉捏,他疼。
“老爺,”李管事也跟著擦淚,他剛在前院就聽送信的人說了事兒:“您身子濕重,大夫再三叮囑得顧著點。您…”
“咳咳,”吉彥重咳,撐著將信看完:“咳…詹雲和,你咳負了我的信任。”丟下信,雙手捂臉痛哭。休夫書?欣然不可能會寫休夫書。大哥、二哥竟將欣然的棺柩運回了棗餘村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