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葉廉四歲開蒙,今年剛升育業。育業有好幾個教室,葉娉不用問也知道是哪一間,隻因那間教室門外圍了好些年紀不等的學生。

“麻煩讓一讓,我是葉廉的大姐。”

眾人聞言,主動讓路。

不少人對葉娉指指點點,低聲說著這就是那位宣揚心悅溫郡王的大膽女子,原來長得如此貌美,怪不得敢生出那等不該有的心思。

葉娉一進教室,當下怒極。

一圈年紀參差不齊的學生圍著看戲,正中跪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男孩額頭一片青紫,隱有血絲滲出。顯然在此之前,不知磕頭求了多久。

這個男孩正是她的弟弟葉廉。

而那個被求之人是一個年約五旬的夫子,端坐在椅子上無動於衷,對葉廉的哀求不為所動,甚至還指使幾個學生將葉廉拖出去。

“先生,求您彆趕學生走…。”

“不是老夫不給你機會,實在是你太過目無尊長。恕老夫直言,你不是讀書的料,趁早歸家學一門手藝,日後還能養活妻兒老小,省得在這裡虛度光陰年華,影響彆的學生。”

葉娉眼裡全是火,“敢問您可是胡夫子?”

那位夫子見到是個貌美的姑娘問話,先是眼睛一亮,然後摸著胡須故作深沉,“正是老夫。”

葉廉淒惶抬頭,見是自家大姐,目光黯淡了許多。

葉娉當然看到弟弟眼裡的失望,彆看葉廉年紀小,卻是一個十分有擔當的小男子漢,小小年紀就立誌將來要撐起葉家門戶,照顧母親和姐姐弟弟。

她沒有第一時間扶弟弟起來,而是冷冷地看向胡夫子,“胡夫子好,我是葉廉的大姐,請問我家葉廉犯了什麼事?”

胡夫子一聽她是葉廉的大姐,似乎是想起了京中的傳言,眼神裡明顯露出鄙夷之色。但還是裝模作樣地拿出一篇文章,傲慢地遞了過來。

葉娉一目十行,強壓著怒火,“敢問胡夫子,這文章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胡夫子料想這女子也不識得幾個字,神情越發輕蔑。“君子隆師重師,此乃天經地義。你看那文章寫了什麼,竟然說擇師擇學,不可不慎。分明是對老夫不滿,心生不敬!”

“啪!”

葉娉將文章拍在桌上。

所有人皆驚,一時鴉雀無聲。

胡夫子先是嚇了一跳,爾後大怒,“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玉清書院是什麼地方,豈容你這等女子放肆!”

“這位先生,小女雖不才,卻也讀過幾本書。古人雲凡學之道,嚴師為難,為何?因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可見為人師表,應先正其身積其業,方能受人尊敬授人以學。我弟葉廉的文章所說擇師擇學,不可不慎,正是這個道理。”

“你…你…”胡夫子顯然沒有料到葉娉真的讀過書,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他堂堂夫子,豈會被一個女子問住。“不敬師長謂之妄,不律其言謂之狂,此等狂妄學子,老夫教不了!”

他是夫子,他說一個學生不尊師重道,誰也不會懷疑他說的話。何況他是王家看中的夫子,小小的葉家算什麼東西。這位葉姑娘怕是不知道,他們葉家已然是王家的棄子。

葉娉怒極反笑,“好一個教不了!算你還有自知之明。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若想他人敬之尊之,當嚴於律己,才德兼備。你三十年來逢場必下,到如今不過舉人之身,可見才學爾爾,不堪大用,恐有誤人子弟之嫌。你為人師表,當知教學育人兩不誤,更應知人才各異,須導之以道而勿強的道理,而不是以師長之名欺之辱之,輕言斷人前程。斷人前程等同斷人生路,此等行徑哪有德行可言?你無才無德,怎堪配人師!”

她上前拉起葉廉,道:“這樣的庸碌無德之輩,不教也罷。”

葉廉不敢起,強忍沒有哭出來。葉娉拉了幾下沒拉動,索性上了兩隻手,將弟弟從地上提了起來。

“大姐,大姐。”葉廉怕得緊,小手死死扽著。

“彆怕,有大姐在。”葉娉安慰他,將他護在自己身後。

此時圍在外麵的除了學院的學子,還有不少夫子。夫子之間不可能全無齟齬,且自古文人相輕,像胡夫子這樣靠著王家在書院耀武揚威之人,許多人早已看不慣。

是以在一片議論聲中,居然有人叫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