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梁夫子抬頭看去,隻見常家門外立著一人。此人看似玉麵郎君公子無雙,那一身的氣勢卻如修羅煞神。

之前他一直派人盯著常府門外,自然知道不僅常太傅回府了,身邊還跟著素有玉麵煞神之稱的溫郡王。

所以這人正是陛下嫡親的外甥,公主府的那位郡王爺。

溫郡王何等身份,金尊玉貴地位卓然,聖寵遠勝過諸位皇子。這般顯赫的身世,從一出生便高高在上隻能讓人仰視。

若換成是他,絕不可能對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假以辭色,即使此女花容月貌媚骨天成。若當個玩意兒寵些時日倒是尚可,但不會放在心上。

男人皆是如此,想來這位郡王爺亦是。

他自以為猜度了溫禦的心思,爬起一半時又重新跪下。這會兒的功夫,他又生了其它的心思。暗忖著今日要在溫禦麵前落了好印象,指不定能得了貴人的青睞,攀上了青雲梯扶搖直上。

“郡王爺,小生要報官,告葉家女憑空誣蔑,有損小生的聲譽。”

“郡王爺,他胡說!”一旦事關兒女,葉氏再是害怕也會衝在前麵,“他先是詆毀臣婦的長女,後又打了臣婦的小女兒,請郡王爺明察!”

“郡王爺,她信口雌黃!小生根本沒有打她的小女兒,至於她大女兒的名聲,不是小生詆毀的,人人都那麼說,小生不過實在痛心郭夫子與這等品性人家為伍,唯恐汙了無涯先生的清名,這才好言相勸。”

葉娉猜不透溫禦的心思,這位郡王爺出爾反爾,說好的對她的所作所為不再理會,沒想到突然又橫插一手。

再者了,這些京畿民事,不應是宋大人的管轄嗎?溫禦應該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這樣越俎代庖所為哪般,不為是專門針對她的吧?

她眼眸微起,朝常家大門處瞄了一眼。

橫花格的倒掛楣子下,一身錦衣的男子筆直如門柱。深紫的錦衣,襴邊袖邊皆繡著連雲紋。金冠束發,神顏冷目,恰巧與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她一凜,立馬垂著眼皮。

這位郡王爺,不管名聲有多令人膽寒,為人有多不近人情,單論長相還真是無人能及。方才那個眼神沉深如海,她無法看透。

正心思紛雜間,聽到溫禦又問了一句何人報官。

梁夫子驚得一身冷汗,他方才太過急切,真是大意了。趕忙將自己的身份來曆一一訴清,末了再說狀告一事。

溫禦的聲音毫無起伏,道:“你告他人誣陷你打人,若屬實,誣陷者依律杖二十。若不屬實,以所告者之罪罪之,你可知?”

“小生…小生悉知。”梁夫子感覺後背的冷汗涼透了心,他一再告訴自己,他沒有打人,是葉家女誣陷他,他是無辜的。但是他還是莫名覺得恐慌,渾身不由自主抖得厲害。

“如此,所告者報上名來。”

葉娉剛要開口,葉氏就搶先答了話。葉氏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郡王爺真信了梁夫子的話,到時候真要受刑,那就打她好了。

梁夫子暗喜,看情形郡王爺是向著他的。

他就說一個小門戶裡出來的女子,又那般不知廉恥凶悍無比,再是長得好看也入不了貴人的眼。

“你告葉氏誣陷,證據何在?”

證據?

他四下看去,這才發現除了他和葉家母女三人外,再無其他人。原本有幾個他找來的人,還有一些看熱鬨的人,眼下竟是走得乾淨。

郡王爺的煞神之名,當真是名不虛傳。

葉娉也發現這一點,精神為之一震。人都走光了,半個人證都找不到,她倒要看看這個梁夫子能說出什麼子醜寅卯來。

梁夫子硬著頭皮,道:“方才郭夫子與常府大公子都在,郡王爺可請他們出來佐證。”

溫禦看了一眼身邊的帶刀侍衛,那侍衛立刻進去傳喚。不多會的功夫,郭夫子和常慎言再次出來。

兩人被問詢後,郭夫子說隻看到葉婷倒在地上,至於梁夫子有沒有動手他沒看到,與常慎言的說辭一致。

他們說的確實是實話。

梁夫子大喜過望,“郡王爺,您也聽到了,是這位葉家二姑娘自己倒在地上的,小生並沒有打她。”

“就是你打的!”葉娉悲愴道:“郡王爺,他說他有舉人功名在身,便能肆意在他人門前貶罵小女。他罵了小女還不夠,竟然還動手打了小女的妹妹。他一言一行狂妄卑劣,居然還敢在您麵前顛倒黑白,簡直是目無王法!”

“到底是誰顛倒黑白!”梁夫子氣極,他有沒有打人,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

“你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舉人老爺,學得那市井婦人亂嚼舌根的癖好,未經證實便四處敗壞他人的名聲,對得起你自己的夫子身份嗎?你當知名聲之重,尤其是對女子而言堪比性命。你這般行事,無異於殺人誅心,你還敢說彆人誣陷你?”

梁夫子兩眼發黑,他想到了胡夫子的下場。

他不能退縮!

“溫大人,小女要告這位梁夫子!”葉娉忽地來了一句,所有人全看了過來。

她挺直著背,小臉悲憤。

“小女要告梁夫子誣蔑小女的名聲,他說小女不知廉恥且凶悍,此乃殺人誅心的誣蔑!郭夫子和常大公子皆可為小女作證。”

梁夫子說過這樣的話,郭夫子和常慎行都為她作了證。

“郡王爺,小生不服!此女確實不知廉恥且凶悍,何來誣蔑一說?”梁夫子急了,這話是他說的,但他沒有說錯。

“敢問梁夫子,何為不知廉恥?小女承認心悅郡王爺,也曾大膽當眾表明過心跡,請問郭夫子這與節操何乾?心悅一人而坦誠相待,當真是羞恥之事嗎?世間萬物,人皆各有所愛。有人喜花有人愛竹,有人喜美景有人愛書籍。人間有大愛,小女不過是喜歡一人而已,如何能稱之為不知廉恥?若人人都似梁夫子這般迂腐,那麼我們生而為人當斬斷七情六欲,男入寺廟女入庵堂,無情無欲六根清淨!”

當日葉娉上玉清書院討說法時,梁夫子恰好不在。他也是後來聽彆的夫子轉述當日之情形,也將葉娉所說之話逐一記下,研究過攻破之法。

葉娉那日說的是男女之情,今日又上升到一個高度,變成人間真情。梁夫子先前研究過的攻破之法全無用處,憋得一張臉通紅。

“至於小女的凶悍之名,更是不知所謂。那日王家四公子當街欲欺辱小女,小女不過是反擊而已,竟被人傳成這般。梁夫子也是讀過書的人,沒想到如此欺軟怕硬,不敢說王家子孫無用,反倒貶低一個弱女子。依梁夫子所言,是否被人侵犯都不應該反抗?人如此,國是否也如此!他日敵國來犯,如梁夫子這等讀書之人是否覺得我們盛朝不應該禦敵,而是任人踐踏任人魚肉不成!”

常慎言倒吸一口涼氣,這位葉家大姑娘當真敢講。

梁夫子心口堵得難受,心卻跳得厲害。他知道他已經無法反駁這個女子,他想不明白一個女子為什麼這麼厲害。

巧舌如簧,字字暗藏殺氣。

這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子嗎?

“溫郡王,小女要說的都說完了。若郡王爺斷定小女是不知廉恥且凶悍之人,小女願意受到責罰!”

葉娉說這話的時候,是抱著豁出去的態度。

這位溫郡王說好的隻要她不鬨出人命官司,他一律視而不見。如今他出爾反爾,她也是沒有辦法。她現在賭的是他的職業操守,一個深諳律法之人,若是不能秉公辦案,那麼她無話可說,隻能自認倒黴。

“郡王爺,此女癡纏於你…”

“梁夫子,個人私事與案情無關,你當郡王是那等公私不分之人嗎?”郭夫子說。

葉娉心下感激,這個人情她記下了。

溫禦還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說出來的話依然沒有什麼起伏和溫度,他睨著梁夫子,道:“若你並無證據證明葉氏確實不知廉恥且凶悍,則誣蔑之罪屬實。”

這個葉氏,指的是葉娉。

梁夫子全身冰涼,抖個不停。

他不能擔下這個名聲!

“郡王爺,小生也是聽彆人說的…”

“人雲亦雲,以訛傳訛,虧你還是一個夫子!”這話是常慎言說的。常慎言不喜葉娉不假,但他是個正真之人,從來都是就事論事。

梁夫子不甘,繼續喊道:“郡王爺,此女癡纏您,您真不生氣嗎?您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什麼出身,她這般行徑,難道不是不知廉恥嗎?”

溫禦垂眸,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娉磨了磨牙,雙手不自覺握成拳。

“郡王爺,小女隻是心悅一人而已。怪隻怪那日桃花開得正豔,花了小女的眼,迷了小女的心,才讓小女不顧一切地表明心跡。如果喜歡一個人也是罪,那小女確實罪無可赦。這樣的罪,小女認了。但是這樣的罪無關他人,無關是非對錯,僅是小女與郡王爺之間的事。郡王爺要打要罰,小女都受著,絕無半句怨言。”

郭夫子眼睛抽了抽,將臉彆到一邊。

常慎言皺著眉,表情痛苦。

葉娉背過人,挑釁地朝梁夫子揮了揮拳頭。

梁夫子瞪大眼,大喊,“郡王爺,她…她…”

她什麼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