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小心翼翼地瞄著自家姑娘,見姑娘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這才腆著臉過來侍候。先是替主子打散發髻,然後梳順。
葉娉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初發芙蓉般的容貌,明眸如水瀲灩泛波。清純之中揉雜著豔色,若是男子見此尤物必會移其心誌。
她慢慢撫上自己的唇,兩頰緋紅。
溫禦那夜主動親她,難道是被她美色所迷?
“姑娘真好看。”三喜由衷讚歎,兩眼發滯。
“那日後記得改口,郡王並非圖我出身低微,也不圖我胸大無腦。他圖的是我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可記住了?”
三喜似受到蠱惑般,喃喃,“奴婢記住了。”
……
主屋內,葉氏將所有的家底都翻了出來,越算越是心慌。滿打滿算,零零總總加起來,包括娉娘從王家要來的那些錢,還有最近娉娘賣麵膏賺的銀子,一共不到一千兩。
一千兩銀子對小戶之家來說,確實不少,但娉娘要嫁的是公主府。舉凡嫁入這等門第的女子,哪個不是十裡紅妝人人豔羨。
賜婚的喜悅和看到那些聘禮的激動,此時全成了愁緒。心知便是將家底全搭進去,娉娘的嫁妝也是極其寒酸。
眼見著丈夫進來,自是低聲說了一番。
葉庚背著手,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留一半吧。”
還有婷娘和廉哥兒正哥兒。
葉氏聞言歎了口氣,將東西收了起來。
……
側屋那邊,葉娉躺在床上一直輾轉反複,遲遲無法入睡。
那些金銀玉器的樣子一直在她眼前晃,她承認自己眼皮子淺,沒見過什麼世麵。這窮人乍富,難免激動。
索性睡不著,她披衣起床。
也沒叫醒睡得打酣的三喜,獨自掌燈去了放嫁妝的庫房。一個個箱子打開,金銀的光澤在燈火中尤為奪目,綾羅的顏色也更亮了幾分。
這些都是她的了!
她想大笑,想歡呼。
金杯銀盞,玉白菜玉如意,每一樣都讓人愛不釋手。這些個寶貝若是換成銀,肯定會讓她數到手抽筋。
忽然,窗外似有異動。
她腦子一個激靈,閃過無數種可能。鎮定地將箱子全部鎖好,然後熄滅了燭火。等到適應光線之後,才慢慢將門開了個縫。
外麵無人,一片寂靜。
許是風聲。
她想。
鎖好門,離開。
才一進自己的房間,便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桌上某物在夜色中折射出冷金屬的光澤,看形狀是一把刀。
她心一驚,摸了過去。
一摸刀的紋路,她冷靜下來。
是禦龍刀。
溫禦來過!
他們已經是未婚夫妻,這人又半夜送刀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不滿賜婚又不能抗旨,希望她有自知之明,以死結束一切。
混蛋!
白天還裝得像孫子似的討好她的祖母,晚上就翻臉不認人。她努力活到現在容易嗎?她憑什麼要自儘?
“姓溫的王八蛋!”
她一掌拍在桌,不想拍在一個匣子上,因為用力過猛,力道未能及時收回,震得她手腕發麻,眼淚差點流出來。
倏地,室內大亮。
燭台前,立著的人,不是溫禦還能是誰。
黑衣如墨,如圭如璧。
那句罵人的話在夜裡太過清晰,她根本無從否認。她握自己被震的那隻手,眼淚汪汪地看著眼前的人,“哇”地一聲哭出來。
“我…我以為你送我刀,是想讓我自己了斷…嗚嗚…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要嫁給你。哪怕是做你一天的妻子,我也心滿意足了…”
誰說讓她死了!
“沒人讓你死。”
“那…那你為什麼送刀?”她咬著唇,烏發散著,小臉煞白,臉上掛著淚水,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哪個男人會深更半夜給自己的未婚妻送刀,簡直是太嚇人了。既然不是要她的命,那為什麼送刀?
動不動就拿刀嚇唬人,還娶什麼老婆!
“這是聘禮。”
神特麼的聘禮!
葉娉的視線落在險些折了手的匣子上,這裡麵又是什麼?不會是什麼血乎乎的東西,比說如那個趙大人的頭顱。
她嚇得退後幾步,這樣的事溫禦完全做得出來。
“那…這裡麵是什麼?”她指著匣子問,瞳孔都在抖。
溫禦一步步過來,修長的手將匣子打開。嚇得葉娉立馬捂往自己的眼睛,偏還不怕死地叉開兩根手指。
匣子內,是滿滿的如銀票之類的東西。
“這是嫁妝。”
“給我的?”
葉娉上前,滿臉狐疑。
溫禦“嗯”了一聲。
匣子裡除了大麵額的銀票,其餘的皆是一些地契房契。饒是葉娉不久之前才剛見識到王公貴族的豪橫,猛然間看到這些東西,依然久久回不過神。
所以他半夜前來,是為了給她送嫁妝。
如此,她竟是糊塗了。
他們之間,有這麼要好嗎?
收還是不收?
心裡這般想著,雙手已放在匣子上。“既然如此,小女就收下了。倒不是小女眼皮子淺,而是小女家境微寒,實在是拿不來像樣的嫁妝。小女不怕世人嘲笑,唯恐折損了郡王的威名。郡王放心,東西暫時放在小女這裡,等小女嫁進公主府後必定如數奉還。”
溫禦眸沉,“不必。”
葉娉詫異抬頭,不必是什麼意思?
“既是你的嫁妝,便是你的私產。”
還有這樣的好事?
葉娉激動起來。
“…郡王,您說的是真的?小女真是太感動了,您真是一個大好人。您放心,日後小女一定儘力為您料理後宅,不讓您有後顧之憂。”
“身外之物而已。”
果然是活了兩世的頂極富豪,這麼多的錢財在他眼裡都是身外之物。
“對於郡王而言,這些是身後之物。但對小女而言,這是郡王的一片心意。小女…小女好喜歡郡王…”
最喜歡你這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
溫禦眸色儘是暗沉,他哪裡看不出這小姑娘在裝。既然裝了,那便如此這般一直裝下去,否則……
葉娉感覺到一股寒意,不自覺打了一個哆嗦。
寒氣逼近,壓迫感籠罩下來。
“喜歡我什麼?”
咦?
這個問題…
“隻要是郡王,小女什麼都喜歡。”
“包括我老?”
原來在這裡等她。
“男人四十一枝花,小女豈會嫌郡王老。哪怕郡王白發蒼蒼,在小女眼裡也是神仙公子。小女既喜歡郡王年輕的容顏,也喜歡您曆經歲月之後的滄桑與從容。郡王怕是不知道,自打賜婚的旨意下來,小女夜夜歡喜難眠,夢裡都笑醒幾回。”說著,她慢慢朝溫禦靠近。“郡王,小女可不可以抱抱你?”
感知對方並無抗拒之意,她大著膽子環住那勁瘦的腰身,視死如歸地將腦袋埋在對方的懷裡,呼吸間全是冷冽的氣息。
須臾間,她如醍醐灌頂,仿佛一下子找到今後的夫妻相處之道。
原來這個老天鵝,吃軟不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