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禦是不願成親,宋進元是因為諸多原因一直未能遇上合適的女子。而溫廷之,則是因為溫老夫人的奇貨可居。
溫老夫人偏疼長孫,視之為心頭肉。自打溫廷之一出生,她便想為長孫謀劃一門好親事。既要有才有貌,還有品性出眾家世不凡,且必須是嫡長女。有才有貌的不是嫡長,家世不凡的品性又太張揚,挑來挑去,硬生生將長孫拖至今日。
縱然如此,一應要求依舊如故。
前幾年好不容易相中武安侯府的嫡長女,無奈那時陛下有意給溫禦指婚。後來指婚未成,武安侯府突然與常府結親,嫁的還是常家的嫡次子,氣得她好幾日緩不過來。
“璋王幾時歸京?”她突然問道。
溫夫人恭敬回答,“聽說就是這兩日。”
溫老夫人麵色一緩。“我記得璋王的長女慶陽郡主和玉姐兒差不多年歲。
“比玉姐兒小幾個月,玉姐兒是年前出生,慶陽郡主生在年後正月十六。”
“還是你心細,這都記得。”溫老夫人很滿意。
王府郡主,身份自然是夠的。
若是慶陽郡主品貌尚可,這門親事便能成。她的廷哥兒是國公府世子,未來的國公爺,娶個郡主也是應當。
不像那等沒福氣的,再是會投胎,無奈命格太輕。先是入了低賤的行當,乾著血腥折壽的差事。又被指婚低賤的小戶女,淪為全城的笑柄。她倒要看看下月初六那一日,葉家那樣的門戶抬出來的嫁妝有多丟人現眼。
“那邊一直沒人來請你商議?”
這個那邊,指的是公主府。
溫夫人搖頭,“未曾。”
溫老夫人怒哼一聲,“不請也罷,且由著他去。日後旁人若是問起,非我們袖手旁觀,而是禦哥兒寧信外人,不信至親。”
“母親切莫置氣,禦哥兒許是一時顧不上,待會兒媳派人去問。若禦哥兒有其它的章程,自是更好。若是沒有,兒媳少不得要去討人嫌。”
“你呀你,就是太心善。”溫老夫人臉上怒色更甚,“你去問問也好,免得以後有人挑你的不是。自從華兒尚主後,我這心裡就沒有一日舒坦。幸好你嫁進國公府,否則我怕是早被氣死了。”
溫夫人低聲應下,謙恭而溫婉。
……
葉娉行到半路,聽到有人高呼璋王的王駕已經進城。她恍然明白溫禦為何換上郡王冕服出門,原來是迎接王駕。
路兩邊擠滿了人,百姓伸長著脖子朝安定門的方向張望。
不多時,王駕緩緩行來。
開路的是迎接儀仗,為首的是坐在高輦之上的溫禦。肅冷的神情,極俊的容顏,恰似高懸在冰山雪鬆間的一輪寒月,冷冷清輝遙不可及。
葉娉仰頭遙望著,像是真的在賞月。
遠見那人高不可攀,矜貴無雙,心中竟是無比的竊喜。所謂明月入我懷,我攬明月輝,大抵是她這種心境。
“你們快看,那是郡王爺!”
“郡王爺真是好風采。”
“可惜了,郡王爺這般人物居然要娶一個那樣的女子。”
葉娉轉頭看去,見是幾個書生模樣的人。
這些讀書人,原來也這麼八卦。
儀仗之後,是以宋進元為首的京吾衛。她心道若論八卦,京中應該無人能及這位宋大人。算起來他們劉靜雅回京有段日子,好像並沒有聽到宋劉兩家定親的消息。
若是這門親事黃了,最好。
王駕漸漸遠去,璋王一家坐在華貴的馬車中,除了能看到馬車精美的製式以外,旁的什麼也看不到。
回到家中,她將那匣子下人身契擺在長輩麵前。
葉母自是笑得合不攏嘴,連誇溫禦行事穩妥,一口一個禦哥兒,叫得越發親熱,語氣都帶著親昵。
等看到那兩隻宰殺洗淨的羊,又誇了溫如沁好幾句。感慨大孫女這福氣也是沒誰,日後夫君體貼小姑子親近,日子彆提有多舒心。
外麵那些酸話,且由著世人說去。
晚飯是羊肉鍋子,肉香撲鼻。這羊所說吃的藥草山花,喝的是山泉水,當真是半點膻味都沒有。
葉氏持家有道,從不鋪張浪費。
如今日這般一頓用去一隻羊的奢侈,從未有過。
葉庚一進家門,便聞到肉香。得知大女兒已從公主府取回那些下人的身契,他沉默了好半天。再開口後語氣明顯變得輕快,說的是璋王進京一事。
當年陛下還是皇子時,上頭有十一位皇兄。能從那樣的劣勢中殺出一條血路,已故的安和長公主功不可沒。若不是安和長公主多年的殫精竭慮,陛下彆說是繼位,便是活著長大都難。
璋王做皇子時,排在第十三位。也正是因為不曾擋過陛下的路,又在陛下登基之後頗為識趣,這才有今日的體麵。
葉母道:“璋王是個有福的,陛下那些個兄弟,就數他得了善果。”
葉氏也是這般以為,便是身在官場的葉庚,也覺得璋王深得帝心。
葉娉顧著葉正,不停給自己的吃貨小弟涮著羊肉。看到小弟吃得歡實的樣子,她也跟著受到影響。
若是以前,葉庚很少在家中提及朝中之事。而今他的大女兒將成為郡王妃,這些朝中大事便顯得尤為重要。
“璋王此次進京,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五年。王妃和慶陽郡主皆同行,世子爺留守封地。”
“慶陽郡主應該到了要說親的年紀吧?”葉氏問。內宅婦人旁的事情或許不敏銳,但在兒女親事上比誰都通透。
葉娉心道,慶陽郡主可不就是來京城找婆家的。說起來,她們以後應該會不少打交道。原因無它,隻因慶陽郡主後來嫁的人正是溫國公府的大公子,溫如玉的兄長溫廷之。
書中璋王雖著墨不多,但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有機會要問問溫禦,後來璋王有沒有作妖?
竊竊地想著,未來的老公是年紀大了些,還活了兩世。但年紀大有年紀的好處,活了兩世更是好處多多。
預知後事,問他即可。
這一頓吃得極久,直到月上中天才散。
葉母被葉婷扶著,一手還摸著肚子,直呼吃得儘興。她上一次吃得這麼痛快,還是和父親走鏢途經邊州那一次,邊州家家養羊,羊不算是什麼稀罕東西。不像青州和永昌城,羊肉極貴不說,還極難買到。
一晃多年,花甲已過,卻不想臨到老了,還能享上兒孫的福。
極好。
望著牽著小孫子的大孫女,不由笑眯了眼。想來用不了多久,她的娉娘也要當娘了,她也要當太姥姥了。
若是葉郎還在,該有多好。
“娉娘,禦哥兒是個好的,你日後莫要變心。”
葉娉聞言,哭笑不得。
她和溫禦,地位如此懸殊,在所有人眼中該怕的人是她,好不好?
“孫女愛重郡王,此生不會變心。”
都快要成親了,癡情人設更不能變。
葉母欣慰點頭,“那就好。我就盼著你們生一堆長得好看的娃娃,男娃像他,女娃像你。或是女娃像他,男娃像你,都好。”
“祖母,一堆是不是太多了?”葉娉可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相反她玩起來比誰都瘋。若不是一穿來就麵臨生死考驗,她不知撒得有多開。
“你和禦哥兒這等模樣,不多生幾個豈不虧得慌。”葉母一臉惋惜,“可惜你祖父走得早,若不然家裡也不會隻你爹一個。便是這一根獨苗苗,也太不會長了些。模樣不隨你祖父,脾氣不也隨我,真真是可惜了你祖父的好相貌。”
葉娉哭笑不得,祖母這麼吐糟自己的獨子,真的好嗎?
葉婷也在一旁捂著嘴笑,蒼白的臉色因為剛吃過飯,顯得紅潤了許多。或許是最近喜事多,氣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葉母看了二孫女一眼,“你和你大姐一般大,她眼看著就要嫁人,接下來就輪到你。你的親事我看還得讓你大姐操心,你還不快去巴結巴結你大姐。”
葉婷頓時羞紅了臉,眼睛裡卻全是快活。
這種事,葉娉當仁不讓。
遂笑嘻嘻地過去抱住自己的妹妹,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給婷娘找一個乘龍怪婿,保管長得好看又能打,還體貼人。到時候一胎湊足一個好字,一個比一個玉雪可愛。”
“這敢情好。”葉母大笑起來,眼角的褶子都開了花。“你自己也彆忘了,記得和禦哥兒多生幾個,十個八個祖母也不嫌多。”
屋內的葉庚和葉氏聽到祖孫幾人的戲言和笑聲,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奔頭了。
突然外麵沒了聲音,所有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東西齊齊截斷。夫妻倆一驚,一前一後跑了出去。
院子裡,站著一個他們絕對想不到此時會出現的人。
一襲紫服,金相玉質,宛若天神。
葉庚趕緊上前行禮,“下官見過溫大人,不知溫大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溫禦手裡提著一物,道:“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