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老夫人餘怒未消,臉色始終不太好看。
收拾妥當後,她又想到什麼,表情變了幾變。
“她走了嗎?”
這個她字,指的是溫夫人。
細嬤嬤忙道:“夫人天亮後才走的。”
走了就好。
溫老夫人一想到引狼入室四個字,滿心的不舒服。再一想到夢裡的那個狼頭,更是覺得有幾分心驚肉跳。
王氏或許不像葉氏說的那樣,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哼。
……
葉娉伸著懶腰起床時,日頭已是三竿不止。她閉著眼睛往床外側滾,意料之中的沒有阻礙。聞了聞被子裡熟悉的氣息,心滿意足地睜開眼。
她掀帳下地時,曾娘子已將窗簾拉開,窗外的陽光瞬間透了進來。熾烈的陽光,透著竹葉星星點點。
太陽熱情,暑氣正旺。
今天又是不想出門的一天。
屋子裡放著冰鑒,絲絲的涼意極為舒適,這樣的天氣還是待在屋子裡舒服。昨夜和國公府那邊鬨掰了也好,正好不用頂著大太陽過去。
那一家的傻的傻,壞的壞,大不了從此以後互不來往,反正他們又不吃虧。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恍惚間覺得變了許多。極豔的容顏不僅是豔,眉眼神色間竟是多了一種她也說不清的韻味。
是母性的光輝,還是愛情的滋潤?
正琢磨著,錦恭人來了。
這麼熱的天,錦恭人還是裝扮得一絲不苟。梳得光潔的發,深色顯厚重的衣服。嚴肅的表情中透著幾分親切,尤其是看到葉娉之後眼底隱約帶著笑意。
“郡王妃睡得可好?”
“睡好了。”
葉娉請她就座,曾娘子極有眼色地倒茶上點心。
點心是冰皮蓮蓉餡的,在冰鑒旁邊一直擱著。雖不至於像冰鎮過的那般冰冰涼涼,但卻有恰到好處的清爽。
錦恭人吃了一塊,連聲道好。
“昨夜的事,我都聽說了。”
葉娉微怔,看著她。
她目光不回避,眼底一直有笑意。
所以她是想說她在怡心堂有眼線。
須臾間,葉娉明白了她的用意。既然她這麼坦誠,自己也沒有什麼好瞞的。何況她是什麼樣的,曾經做過什麼樣的事,溫禦最是知道內情。
隻要溫禦護著她,誰也動不了她。
“恭人可是覺得我應該阻止郡王?”
為了一個女人打傷了自己的兄長,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當然她心裡很清楚,這事八成是傳不出去的,因為國公府上下最是死要麵子。
錦恭人笑意漸深,“怎會?女子出嫁從夫,郡王妃何錯之有?聽聞郡王妃身手亦是不錯,怎地當時沒給那滿口胡唚的人幾個耳刮子?”
“恭人提醒得是,是我當時反應遲鈍了。”葉娉也笑了,她就知道錦恭人是個有意思的,絕非外表看上去的這麼刻板嚴肅。“聽恭人這話,莫非也會幾手?”
錦恭人聞得此言,嚴肅的眉眼頓時鮮活起來。仿佛是沾了水的枯草,瞬間有了不一樣的靈動和生機。
年輕時她在宮裡可是以潑辣聞名,哪怕是徐貴妃身邊最為得臉的嬤嬤,也不敢在她麵前擺架子。那時殿下勢弱,陛下又年幼,她們主仆幾人在宮裡處處小心。即便如此依然有那等仗勢欺人之人,妄圖踩著殿下。殿下聰慧機敏,雖說總能將那些危機化解,可到底是有些憋屈。
她記得自己有一回實在是氣不過,當著好些人的麵指桑罵槐地狠狠罵了德妃宮裡的大宮女。自此以後,她在宮裡便有了潑辣之名。
自殿下仙逝後,她收斂本性,隻求小主子能平安長大。
“打人我不行,年輕時倒是能和人對罵幾句。現在老了,若再罵人會被人說為老不尊。”
“恭人現在也很年輕。”
“怎會年輕?郡王都娶妻了,我也老了。”錦恭人說著,眼底劃過悵然。曾記得殿下說過,等到有一日她們都老了,她們主仆就結伴去遠遊。走到哪裡吃到哪裡,去漠北看日出,去南海看日落。殿下說這些話時,明明是在笑,神情卻是無比的遺憾。
後來她知道了,那是因為殿下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再後來,殿下得知自己懷上了小主子。
偏偏就是在那個時候,竟然出了那檔子惡心的事。那對惡心的男女,一個求主子原諒,一個哭著要自己不是故意的。
嗬。
臟了的東西就是臟了,哪怕洗洗還能用,殿下又豈會將就!
“我老了,也不知還能活多少年,我真怕沒能好好完成殿下的托付。”
“恭人這些年儘心儘力,郡王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恭人還要如何?各人皆有各自的人生,恭人無需太過苛刻自己。我想長公主若是泉下有知,應是歡喜欣慰的。”
錦恭人垂眸,“殿下走時並非諸事已了。”
難道長公主還有未完成的心願?
葉娉如是想著,並不追問。
過了一會兒,錦恭人抬眸,“先前我問過郡王妃,人生最為得意圓滿時,應是在什麼時候?郡王妃說男子功成名就,女子榮華富貴兒孫滿堂。我怕我等不了。”
等不了什麼?
葉娉心下微動,“人生切忌一個等字,等來等去不僅錯過時機,且心誌也會越發磨滅。我這人最是喜歡快意恩仇,當下能報的仇,我絕不會等到十年之後。”
“郡王妃說的極是。”錦恭人眸中顯現出一絲複雜。“殿下當初也想給那些人一個教訓,卻不想見過空明大師之後就歇了心思。”
什麼樣的教訓?
葉娉心思急轉。
“長公主可是有那些人的什麼把柄?”
錦恭人沒有回答,而是幽幽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