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溫夫人成為眾目所向。
議論聲仿佛瞬間停止,同時伴隨著突兀的抽氣聲。接連的轉折讓所有人震驚,不敢相信自己所看所聽。
國公府鬨的是哪一出?
難道……
溫夫人掌心掐得生疼,腦子裡嗡嗡聲一片。
“郡主無端攀咬,我無言以對。當年之事,母親與國公最是知情。其中種種隱情皆非我所願,我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賓客外響起一道女聲,眾人下意識讓開一條道,看著一臉嚴肅的錦恭人慢慢進過來,她的身後跟著的居然是晴姨娘。
溫老夫人惱恨至極,氣得全身發抖。
今日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一個個的都想翻天不成!
“溫夫人當真問心無愧嗎?”錦恭人反問。
“沒錯。”
“溫夫人果然是好城府,難怪這些年能將國公府上下騙得團團轉。”
溫老夫人聞言,急問葉娉,“她…她這是什麼意思?”
葉娉真怕這老太太挺不住,快八十歲的人,又榮享富貴了一輩子,臨到老了哪裡受得了這等打擊。
“祖母,當年您可能是被人算計了。”
“…我被人算計?這…這怎麼可能?”
明明是她算計了彆人,不僅算計了自己的兒子,還算計了王氏。
葉娉很是同情這老太太,自以為自己聰明,沒想到卻是中了彆人的圈套。大半輩子春風得意,誰知道竟是害了自己兒子一生。
“您先彆急,且聽她們怎麼說。”
溫老夫人真的快暈過去了,虧得細嬤嬤和葉娉一左一右扶著她,否則她恐怕已經站不住了。越是這種時候她越不能暈,她想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錦恭人的話在無異於落入油鍋裡的水,濺起無數的猜測與議論。夫人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看向溫夫人的目光已然帶著幾分懷疑與鄙夷。
溫廷之站了出來,怒視著錦恭人。
“一個奴才,也敢在國公府放肆!”
宋進元閒閒開口,“溫世子這話怕是不妥,恭人早已脫了奴籍,品階亦是陛下親定。說句難聽的話,你除了有世子的稱謂,在品階上還不如她。你口口聲聲罵她是奴才,難道是質疑陛下的金口玉言?”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溫廷之哪裡還敢還嘴。他恨恨地瞪著宋進元,恨這人多管閒事,恨這人針對他們國公府。
一定是溫禦指使的。
慶陽郡主心下冷笑,這個窩囊廢,還真是一點用也沒有。她早看出溫廷之沒什麼用,但沒想到如此之無用。連個奴才都比不過,簡直是丟她的臉。
她攪渾了水,目的是想脫身。如今她已把婆母推了出去,正是全身而退的好時機。哪怕心裡再憋屈,也隻得忍一時風平浪靜。她如是想,璋王妃也是如是想。母女二人交換一個眼神,同時選擇了沉默。
溫廷之忍著氣,咬牙切齒地為自己辯駁,“我說的並非錦恭人。”
“那你說的就是這位晴姨娘。”宋進元還是閒閒的神態,“據我所知,當年長公主還在時,已親自做主為晴姨娘除了奴籍,溫世子不會不知道吧?”
溫廷之當然不知道,不僅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沈夫人方才漸變的臉色又緩了過來,溫如沁是她的兒媳。若是兒媳生母是良籍,那是再好不過。
“妾謝宋大人仗義直言,長公主的恩情妾無以為報。”晴姨娘道。
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她,哪怕是韶華不再,又一身素衣常服,亦是美得讓男人見之便生保護欲。
這樣一個美人,難怪能讓溫駙馬獨寵至今。
“妾今日前來,是為了當年一樁舊事。此事一直壓在妾心裡,多年來日日備受煎熬,到了今時今日已經再難承受。”
“本官在此,晴姨娘有話但講無妨。”
宋進元這話,明顯是在為晴姨娘撐腰。
晴姨娘福了福身,道:“那時公子還住在國公府,妾也隻是公子身邊的一個丫頭。有一日妾去找國公爺身邊的環兒姐姐,不想撞見王家的大姑娘在國公爺的院外徘徊。妾不想惹事,便躲了起來。
王大姑娘求見國公爺被拒,居然氣得乾嘔不止。妾聽她身邊的丫頭說‘大姑娘,您的肚子不等人,再拖下去您還怎麼見人。若是這招行不通,該如何是好?”接著妾聽到王大姑娘回道‘一定可以,我一定要嫁進國公府。國公爺不喜歡我又如何,溫老夫人會幫我的。’
那丫頭又說‘國公爺和長公主兩情相悅,此事怕是不易。’王大姑娘接著回道‘事在人為。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我也不能匆匆嫁給一個無名之輩。我說過我要當永昌城最為尊貴的貴夫人,我要讓我的孩子成為最受人羨慕的世家貴公子。’”
“溫夫人,你可有話要說?”錦恭人問溫夫人。
溫夫人端莊依舊,臉色甚至都沒有多大的變化。
“你們這是胡編亂造。明知我出嫁之前,身邊最為得用的丫頭突然病亡。你們是打量著死無對症,才敢將這樣的臟水往我身上潑。”
葉娉真是佩服溫夫人的城府和心理素質,這人能這麼多年瞞得滴水不漏,還將溫家母子騙得團團,不是沒有道理的。
錦恭人冷笑,“是不是臟水,你自己清楚。你以為時過境遷,又死無對症,便能高枕無憂了嗎?想來你是忘了徐家,忘了和你花前月下的徐大公子。”
徐家?
哪個徐家?
很快有不少人想到了當年的皇位之爭,想到了當年的徐貴妃。
自打顧皇後去世後,先帝一直沒再立繼後,掌管六宮的一直是徐貴妃。徐貴妃育有大皇子,大皇子成親生子時,陛下還年幼。
那時朝野上下,誰不知道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就是大皇子。哪怕沒有大皇子,還有德妃所出的二皇子,沒有人看好母族失勢又被先帝厭棄的陛下。
徐大公子身為徐貴妃嫡親的侄子,最是炙手可熱。哪怕是當時的京中第一公子溫國公,也沒有他的風頭強盛。
那時多少貴女想嫁進徐家,溫夫人或許也不例外。
難道溫世子是徐家的血脈?
“你…你這是汙蔑!”溫廷之的臉都扭曲了。
不可能!
他是國公府的世子爺,是下一代溫國公,他怎麼可能是罪臣徐氏的後代?
溫老夫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她緊緊抓著葉娉,“她們說的都是真的?王氏…她,她真的和徐大公子…廷哥兒不是…不是…”
“祖母,您這時候千萬不能倒下。您若倒下了,國公府該怎麼辦?大伯該怎麼辦?”
對,她不能倒下。
溫老夫人強撐著,指著溫夫人怒問。“王氏,你說…你告訴我,她們說的都不是真的!”
溫夫人看過來,眼神慢慢變得詭異。
“母親,當年您說要收我為義女,時不時接我來國公府。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您算計送上了國公爺的床。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背負著世人的誤會與罵名嫁進國公府,這些年來自問事事小心,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錯。您現在卻因為有心之人的挑撥,而質疑我的清白,您是想逼死我嗎?”
眾人又是嘩然。
原來當年溫國公突然背棄了與長公主的情意,竟是被自己的親娘給算計了,溫老夫人也真是夠糊塗的。
這都是什麼事。
事情如此反轉,讓慶陽郡主和璋妃都有些措手不及。她們是想推彆人出去,原是打算借溫夫人的手平息此事,沒想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如果溫廷之不是溫家的骨肉,那……
須臾間的功夫,慶陽郡主已有了決定。
知女莫若母,璋王妃從女兒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打算。如果溫廷之真的不是溫家血脈,這門親事便不能繼續了。這個女婿自己的身份存疑,女兒肚子懷的是不是他的骨肉又有誰會在意。
溫老夫人被溫夫人一番質問,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