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今年年初時,他父親在老家因為腦梗進了醫院,在icu住了好幾天,一天一萬的費用將這個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壓塌了一半。
現如今王文亮還欠著一大筆外債。
這也是保險公司拒賠他的原因之一,因為他有足夠的動機騙保。
雖然在買保險的時候,他這些家庭狀況就已經客觀存在了,可是保險公司的業務員並不在意,因為主要王文亮本人符合保險投保的範圍,他們就會追著求著讓他投保。
至於之後的理賠問題,那就不屬於業務員要負責的問題。
當然保險公司也不會因為這些主觀臆斷,就做出拒賠的通知。
葉臨西看過王文亮的拒賠通知書,上麵明確寫出,保險公司經過調查,有明確的人證物證,並且在車禍現場的勘驗也發現,車禍的主因是王文亮本人的駕駛不當。
根據王文亮的供述時,當時他開車到這個路段,結果突然竄出一隻野貓。
他是為了躲避野貓,這才發生車禍。
但當保險公司要調取他車上的行車記錄儀時,又發現行車記錄儀早已經損壞,並且是人為損壞的痕跡。
所以在葉臨西問到車禍當天具體的情況時,王文亮激動道:“葉律師,你真的要信我,當時真的是一隻野貓突然竄出來,我緊急刹車不當才造成車子側翻的。”
“保險公司的人非說,因為行車記錄儀壞了沒有證據能證明有野貓出現。”
“行車記錄儀為什麼壞了?”突然,葉臨西開口問道。
王文亮原本激動的聲音像是被人一下按掉了電源,整個人呆坐在床上,待他回過神時,黑瘦的一張臉居然能看出一絲紅暈。
葉臨西望著他,突然她伸手關掉了錄音筆。
她安靜的望著王文亮,輕聲說:“我是你的律師,你的利益就是我想要爭取的,所以我們兩個是站在一邊的。”
葉臨西並沒有講什麼深奧的法律大道理,她隻是簡單的告訴對方,他們兩個是利益共同體。
王文亮雖然學曆不高,但卻很容易理解這段話。
他重重點了點頭。
於是葉臨西進行到了她想要的下一步,她語調平靜道:“所以你做過任何一件跟騙保有關的事情嗎?”
房間裡變得格外安靜,剛才還努力裹著奶嘴的寶寶,終於在吃飽後進入甜甜的夢鄉。
半敞著的窗戶,傳來一絲絲風。
是熱的,沒有吹散房間裡的炙悶,反而越發惹人煩躁。
與外麵略有些嘈雜的走廊相比較,這裡被封存成了一個結界。
終於,有一個聲音輕輕打破了這片寂靜。
“有,我有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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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律師,真的太麻煩您了。”曹芸一路送葉臨西到了樓下。
臨走的時候,她一直對著葉臨西鞠躬,弄得來往行人不停朝她們這邊看過來。
葉臨西雖然性子是驕縱了些,卻又見不得彆人跟她這麼客氣。
“不用再送了,有什麼情況我們再聯係。”
曹芸望著她欲言又止,還是葉臨西停下來,直接說:“你還有什麼情況要補充嗎?”
“不是,”曹芸搖頭,可是隨後她伸手捂了下臉頰,似是強忍著淚意:“葉律師,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今天的奶粉不是我忘記買了,是我們連奶粉都買不起了。”
葉臨西怔住。
雖然她也知道非洲兒童連飲用水都沒得喝,可是在她生活的周圍,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連孩子的奶粉都會買不起。
以至於她乍然聽到這話,有種不知該說什麼的手足無措。
況且眼前這個姑娘的年紀,甚至還比她小。
曹芸擦了下眼淚,可是眼睛裡的淚水反而越擦越多。
或許人就是這樣子,如果從一開始就忍住,或許能一直忍到底。但情緒的宣泄口一旦被打開,就會如洶湧的浪潮般,徹底衝塌原有的心理防線。
“我女兒還那麼小,就得了先天性心臟病,可是我們連給她治病的錢都沒有。我公公每個月在老家的藥費就要三千,現在我老公又出車禍,我真的拉了臉把能借的人都借了。葉律師,我們真的很需要這筆保險賠償款。”
“真的,我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
如果但凡有一點幫助,她也不至於一個人背著孩子,留在醫院裡照顧受傷的丈夫。
許久,葉臨西低聲道:“我知道,我一定會竭儘我所有的努力。”
法律從來不是行俠仗義的工具。
可這一刻,葉臨西卻有種她應該做點什麼的感覺。
這是她從進入法學院到畢業,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一直到葉臨西上了車,整個人心緒都還沒徹底緩和過來。
有時候比起富有,貧窮帶來的衝擊力會更加震撼。
眾生皆苦。
到了酒店餐廳的時候,葉臨西的情緒都沒那麼高。她隨便點了東西之後,拿出手機,也不知怎麼的,就翻到微信上傅錦衡的對話框。
都說貧窮夫妻百事哀。
可是人家患難夫妻還見真情呢。
她和傅錦衡這種表麵夫妻,要是真等哪天她家破產了或者他家破產了,隻怕各自飛的比誰都快吧。
等等,要是傅錦衡破產了……
葉臨西思考了下這個可能性,到時候她還是個富婆,而傅錦衡是個隻有一張臉的狗男人。
哼,看他表現吧。
要是他能溫順乖巧又聽話,那她也就勉為其難繼續跟他在一起好咯。
葉臨西想著漸漸來了情緒,於是她發了條微信過去。
葉臨西:【吃過了嗎?】
沒想到傅錦衡沒有回複,而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她接通後,又說:“現在已經到下班時間了,你吃飯了嗎?”
對麵沒說話。
葉臨西自顧自道:“你要是懶得離開公司,要不我讓餐廳的人給你送一份。”
畢竟她現在每天能這麼舒服的吃飯,也是因為這個狗男人的心意。
禮尚往來嘛。
反正最後簽賬買單的那個還是他。
終於傅錦衡開口道:“臨西。”
葉臨西:“嗯?”
傅錦衡語氣若有所思道:“你最近是又看中什麼了嗎?”
葉臨西:“……”
下一秒,她就立即反應過來,傅錦衡這是在懷疑她無事獻殷勤,是因為又想禍害他給自己買什麼東西。
她當即嗤笑出聲。
笑話!
她葉臨西堂堂泰潤集團的大小姐,一個行走的碎鈔機,難道就非得圖謀點什麼才能對他好嗎?
難道她就不能隻是單純想關心他一下嗎?
葉臨西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溫和又客氣:“不好意思,是我問錯了。”
是她的錯,因為他壓根不配得到本大小姐的關心。
對,他不配!!
你就老老實實當個賺錢的工具人吧!
葉臨西掛了電話,正要跟薑立夏吐槽這個狗男人有多麼多麼不知好歹,可是她第一個字還沒打在屏幕上,對麵的位置上有個人影落座。
她抬頭看過去,就見穿著修身西裝的男人安靜坐下。
“你怎麼會在這裡?”
葉臨西震驚的看著傅錦衡。
可是對方絲毫沒有詫異,反而輕笑著打量了她的表情,許久才施施然道:“我上次說過,這個位置是我長訂的。”
但是不僅限你一個人使用。
這句話他沒說,但是葉臨西已經明白過來了。
合著他每天也會過來吃午餐?
因為這間酒店離他公司確實不遠,所以這個操作完全是可行的。
突然,葉臨西有種自己被套路的感覺。
於是她故意說道:“怎麼就這麼離不開我,連午飯都非得跟我一起吃。”
本玫瑰寶寶的魅麗看來是真的擋不住呀。
葉臨西略有些諷刺的想著。
可就在她以為狗男人又要說出什麼刻薄的話反諷時,突然對麵輕嗯了一聲,還有緊接著的話。
“是啊,想一起。”
――就這麼離不開我,連午飯都非得跟我一起吃。
――是啊,想一起。
葉臨西突然彆開自己的臉,眼神飄向窗外。
耳根微熱。
狗男人乾嘛突然這麼直接?
還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葉臨西微抿著嘴唇,可是心底卻有點按不住的小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