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落到現實裡,實際上即便有這種標簽,一般也不會受影響,因為沒有電話意味著要跑到東北去進貨,如果進貨量不是很大的話,價格也沒有太多優勢,而且這麼來回折騰,也忒麻煩了。
張曆城手裡緊緊握著標簽,說,“俊生,找到證據了!”
許俊生忽的轉頭,問,“真的?”
張曆城盯著孫主任說,“這生曬參是用紅繩紮的,我們公司的都是用膠圈,還有裡麵有個標簽,這人參,供貨商是小興安嶺的一家參場。”
許俊生笑了笑,“那還不簡單,給越斌打個電話,讓他問問這家農場,都給北京哪個醫藥公司供了貨!”
他盯著孫主任又說道,“你們這庫房沒電話,等會兒去藥房打外線,不過,也許不用那麼麻煩。”
“喜歡進便宜貨,還會給回扣的醫藥公司,是康田吧?”
現在四九城的醫藥批發公司越來越多,但能掛上名號的,許俊生都門清兒,誰家喜歡進什麼貨,誰家醫院業務做的最好,誰家回扣給的多,他都知道。
康田醫院和他們起步差不多,但路子完全不一樣,是靠打價格戰發展起來的,市場占有份額比珍生還要多一些呢。
孫主任這會兒額頭已經冒冷汗了,他沒想到掉包兒出現了漏洞,那個康田的莫經理當時還說什麼天衣無縫呢。
狗屁的天衣無縫,早知道還不如他自個兒弄了。
而且是康田公司,這一點竟然也被猜出來了。
但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他大聲說,“你們瞎說什麼呢,我不知道什麼康田,也不知奧什麼農場,這都是你們公司的貨,少抵賴彆人!”
許俊生冷笑兩聲,“孫主任,您要是識相,把我們的貨交出來,我給你個麵子,咱們就算兩清了,你要是不識貨,不肯叫出來的話,我保準立馬就去找你們院長,你是副院長的小舅子對吧,我去找你們正院長,如果這事兒醫院不能給我們公司一個合理的交代,我去衛生局告你去!”
“到時候,就不是你交出來藥材的事兒了,你的工作指定能黃了,你信不信?”
張曆城拍了拍手,“孫主任,你這膽子挺大啊,欺負我們私人公司啊,在這四九城,沒點背景,能開成醫藥公司嗎,知不知道許總的大伯是誰?”
他這就是信口開河嚇唬人的,孫主任卻當真了,這會兒腦子一激靈,忽然想起來衛生局似乎有個領導就是姓許。
雖然並沒有多確鑿的證據,但這事兒要是鬨到衛生局,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砸死了,這次他能順利當上藥房的主任,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沒必要為了這個因小失大。
孫主任秒慫了,“你們說,這貨不是你們的?”
張曆城點了點頭,“對,不是我們的。”
孫主任笑了笑,說,“你看這倉庫裡藥材實在太多了,也背不住是弄錯了,我幫你們找找啊。”
倉庫裡頭還有一個小屋,裡麵都是貴重藥材或者有毒性的藥材,單獨管理,平時也都是上鎖的。
孫主任掏出鑰匙推開門,掀開角落裡的一張帆布,問,“你們看看,這是你們公司的貨嗎?”
這掉包的事兒,差貨裝到珍生醫藥的包裝裡,弄得特彆仔細,好貨裝到康田的袋子裡,那就是馬馬虎虎了,甚至都沒封口。
張曆城抓了一把黃芪橫切片,拿在手上,是一個個漂亮的菊花心,湊近聞了聞,有很濃鬱的豆腥味。
他把每一袋都檢查過之後,跟倉管人員要了一個封口針,把所有的袋子都給封上口了,又借了一輛推車,來回兩趟,把所有的藥材都搬到了吉普車上。
這會兒,張曆城覺出來買車的好處了,“俊生,得虧咱們是開車來了,不然還得雇一個蹬三輪的!”
許俊生沒跟他鬥嘴,而是說,“曆城哥,你在這兒等會吧,我去還推車!”
把推車還給倉管人員,許俊生又去找了孫主任,還特意把他叫到走廊裡,孫主任這會兒可不怕了,不耐煩的問,“還有什麼事兒?”
許俊生輕蔑的笑了笑,“孫主任,我跟您說個話,讓您也放心,以後這青陽醫院,除非您不當這個藥房主任了,不然,我們珍生不會再給你們供貨了,你們主動要貨,也不會給了!”
說完轉身走了。
孫主任覺得莫名其妙,這話說的,那麼多醫藥公司,他乾嘛非要進珍生的,他腦子又沒有毛病。
張曆城和許俊生回到公司,把所有的藥材都重新包裝了,張曆城氣憤的說,“當時忘記了,應該讓他們賠點錢!”
這藥材的外包裝,還有人力,那都是有成本的!
許俊生說,“算了,這樣的客戶現在爆出來也是好事兒,做生意本身就是雙向選擇,客戶選擇我們,我們也選擇客戶。”
回到家,已經天擦黑了。
西廂房廳裡的燈特彆亮,林雨珍正帶著兩個孩子讀故事書,誠誠和圓圓的發音都很標準。
兩個小孩子都揚起臉甜甜的叫爸爸,許俊生拍了拍兒子和女兒的小腦袋,說,“雨珍,今天出了點事兒,沒想到忙完都這麼個時候了。”
林雨珍說,“沒事兒,就坐公交也挺方便的,單位旁邊就能坐,直接就能坐到咱們胡同外麵那個拐彎的地方,走幾步就到家了。”
“你們公司,出什麼事兒了?”
許俊生簡短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反正貨都拉來了,也不耽誤繼續銷售,這事兒就這麼過了吧。”
林雨珍說,“對,得饒人處且饒人,做生意就是要這樣的。”
一家四口去正房吃過飯,許俊生見她竟然準備陪著兩個孩子做手工,好奇地問,“今天不加班寫稿子了?”
忙得時候很多事情都擠在一起,不忙的時候,兩頭竟然都撤了,昨天,賈秘書跟她說,以後張副市長的稿子,不需要她來寫了。
今天上班後,因為工作已經細化了,甚至不用李主任分配,大家也都各乾各的活兒了,她和王雅芳不是負責寫各種報告什麼的嗎,比起普通的公文公函,這算是大活兒了,大活兒不是天天都有。
湊巧這幾天都沒有。
她和王亞芳都閒了一上午,她還看資料了,王雅芳卻是十分猖狂的什麼都不乾,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喝茶看報紙。
還時不時的往嘴巴裡塞點山楂卷葡萄乾這樣的小零食。
用她自個兒的話說,自從來了市政府,今天是最舒坦的一天!
下午,林雨珍雖然還是在翻看資料,可這心裡卻多少有點期盼,誰能想到,曲秘書長也沒讓人叫她,李主任也沒給她派任務,直接一下午沒見著人。
林雨珍拿起剪子,將折好的紙三下兩下裁好了,笑著說,“估計以後都不會加班了。”
許俊生打開了電視,問,“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他按住電視機下邊的控製按鈕,啪啪的調台,又把天線來回的擺弄,終於調出來相對比較清晰的電視劇《上海灘》。
這還是今天在公司,把那些藥材重新打包的時候,公司的員工趙大姐說的,說現在最火的就是這個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張曆城竟然也知道,還說挺好看,挺有意思的。
剛看了半集,侄子瑞瑞邁著短腿進來了,後麵還跟著保姆劉嫂,許俊生以為侄子是來蹭電視看的,拍了拍旁邊的沙發,說,“瑞瑞,來,坐!”
瑞瑞沒走過去,而是站在門口一板一眼的說,“二叔,二嬸,爺爺奶奶讓你們過去呢!”
林雨珍帶著誠誠和圓圓做手工,才做了一半呢,許俊生這會兒也看進去了,覺得《上海灘》還挺好看的,有些不太想挪地方,問,“什麼事兒啊?”
瑞瑞答不上來,劉嫂也不清楚,“反正瑞瑞他爸媽都已經過去了!”
林雨珍放下折紙,跟兩個孩子商量,“你們先跟孫嫂和陳姐玩一會兒,行不行?”
誠誠和圓圓都不太樂意,但還是答應了。
許俊生戀戀不舍的關上電視,和林雨珍一起回到正房,發現不但大哥大嫂和妹妹許俊紅都在,就連許老爺子竟也過來了。
最近家裡也沒什麼大事兒啊,他疑惑的看了看爸媽,卻也沒有主動問。
田香蘭眉頭緊鎖,許廣漢卻是歎了口氣,瞟了一眼小女兒,語氣十分無法內的說,“俊紅,你自個兒說吧!”
許俊紅倒還挺高興,“成,那就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我談了一個對象,各方麵都挺合適的,等下周,就領他來家裡了!”
許老爺子問,“俊紅,你找的對象,都什麼情況啊,跟爺爺說說。”
許俊紅說,“就我們對外經貿大學的呀,也是工商管理係的,成績特彆好,人長得也很帥,比大哥二哥都帥多了!”
許俊生瞪了自個兒妹子一眼,怎麼以前沒覺出來,這俊紅怎麼像有點缺心眼子,看來以後不給她零花錢是對的。
林雨珍隻是翹了翹嘴角,苗玲玲卻是不服氣了,許俊昌可是部隊有名的帥哥,婚前也是高嶺之花,論外貌,論氣質,彆說比他更帥了,就連差不多的都沒見過。
她笑著說,“哎呦,俊紅,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你這找了對象,立馬就要回踩兩個哥哥了?”
田香蘭也說,“就是,挺大個人了,連句話都不會說。”
許俊紅撇了撇嘴,“反正趙向東就是很帥,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田香蘭瞪了一眼說,“光帥有什麼用,他是哪裡人,家裡都是做什麼的?”
許俊紅說,“北京人呀,就住西城。”
猶豫了數十秒,又說,“他爸媽也都是乾部,家裡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許廣漢之前一直挺樂觀,覺得女兒以後即便讀不成博,但上個本校的研究生,是沒問題的,可這要一談戀愛,那就不好說了。
他皺了下眉頭,“俊紅,你要談戀愛,我也不反對,反正你們年輕人,越是不然給你們做什麼,你們越要做什麼,可談戀愛也沒必要非得帶到家裡來吧?”
田香蘭說,“就是,你現在上大學了,媽媽也不反對你談,可你彆這麼著急往家裡帶!”
許俊紅不同意了,”不成,我都去過向東家裡了,他來咱家,也是應該的!“
許俊昌說,”爸,媽,我倒覺得,帶回來咱們都看看也不錯。“
許老爺子微微頷首,雖然這個孫女這兩年越來越不聽話了,但不管怎麼著,是自己的親孫女,要是找的對象不靠譜,那可不成。
他看人向來最準了,要真是個好的,自然沒啥事兒了,真要是個慫蛋壞種,得趕緊讓俊紅跟他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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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時間,林雨珍覺得特彆輕鬆,秘書一處的工作並不算多,即便一連要寫兩個報告,她也能很輕鬆的應付處理。
因為工作不忙,她可以陪孩子的時間明顯多了起來。
雖然她並沒有刻意去教孩子,可誰讓誠誠和圓圓這麼聰明呢,兩個孩子現在最喜歡玩得遊戲一個是背唐詩,誠誠背了一首,圓圓接著趕緊背一首,就這麼輪換,倆孩子都能一口氣背幾十首。
還有就是口算比賽,玩了一段時間之後,口算速度和能力甚至比許俊生這個成年人還厲害了。
林雨珍不知道的是,她是很輕鬆了,張副市長卻正在麵臨當上市領導以後,最為嚴峻的考驗。
其實,不要說彆人了,張新民自個兒,很長時間內都沒想明白,如果說當初當上副區長,是他運氣好,現在又從副區長直接升為了副市長,那就不能簡單的解釋為運氣好了。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好運氣呢。
很多人都說他背後有人,他也是這麼認為的,可他也和彆人一樣,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因為這個問題,他焦慮了很長時間,後來也就想通了,反正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是黨和組織上任命的副市長,既然在這個位置上,那就要儘職儘責,多辦實事好事。
當初在區裡的時候,他一上台,處境其實和現在差不多,也是受到了不少排擠,但那又怎麼樣呢,後來還不一樣是打開了局麵,他升遷之前,在區裡已經能夠獨當一麵,想要辦什麼事兒,一般人都不敢攔著,基本都特彆順手了。
但市裡不是區裡,市政府的情況要複雜的多,比如那個吳市長,他有一種直覺,這人應該是不喜歡自己,但這也隻是感覺,很多時候,他什麼事兒處理不好,或者沒有那個威信,足以讓下麵的人快速執行,都是吳市長出麵說的話。
至於曲秘書長那點小動作,他壓根兒就沒放在眼裡,各種會議上的發言稿是很重要,但他當區長的時候,不也不會這些嗎。
估計背後的人,也並不特彆看重這些,是他自個兒覺得要提高一下,所以才特意把林雨珍給招進來了。
但這次為了市政計劃,以及建設熱電廠的事兒,在好幾次的會議上,吳市長也不支持他了。
其他兩個副市長根紅頂白,乾脆直接就反對了。
但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最讓他生氣的是,他的項目批下來了,財政局也撥過來了一筆巨款,卻找不到合適的來執行這項工作的人了。
本來,是可以有很多人選的,比如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再比如工業局的兩個副局長,人人選很多,可惜得用的一個沒有。
原本,他是任命工業局的一個副局長全權籌劃監督,結果這都一個月過去了,還沒能拿出一個像樣的項目計劃圖。
正式開工更是遙遙無期。
最後實在沒辦法,他隻能選擇親自上陣了,可他同時還是一個副市長,工作很多,需要負責的方麵更是太多。
在他的強壓之下,技術組終於完成了項目計劃,申報批準後,很快就開工了,但各種雜事就更多了,張副市長在現場指揮,簡直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如此重壓之下,市裡一次很重要的會議上,張副市長因為嚴重睡眠不足,竟然在會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