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珍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
在她的童年記憶裡,得到的所有溫情和關心差不多都來自於兩個舅舅和二姨,尤其是二姨,經常隔三差五給她送東西,還會給黃翠芬錢,圖的就是想讓黃翠芬對她好一點。
而且,二姨家日子過得也不算寬敞,有時候給她買的吃得用的穿的,都不舍得給自個兒的孩子買。
張曆城氣呼呼的說,“要我說,他這是活該,當初他非要出去單乾,還立馬撂挑子就走了,怎麼勸都勸不住,這要不是親戚,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許俊生也說,“我當時還好心提醒他了,查一查那老板的底細。”
李越斌歎了口氣,“曆城哥,俊生哥,可不管咋說,他是我哥,咱們也都不是外人,能幫還是幫他一把把,總不能看著他辛苦了這麼些年,最後都打了水漂吧。”
許俊生說,“人家銀行白紙黑字,都有憑據,上麵也有越勇的簽字和手印,不還錢指定不行。”
張曆城哼了一聲,“對啊,人家銀行直接就把存款給凍結了,如果向法院申請,很快也會把房子和車給拍賣了。”
“與其走到那一步,還不如趕緊的自個兒給賣了,拍賣的價格,一般都低於市場價。”
其實,李越斌也特彆生氣,可李越勇畢竟是他哥,以前在甘肅的時候,他哥總幫他乾活,有一年春天兄弟倆跑到荒山上找吃的,他一腳踩空,差點摔倒山澗裡,是他哥拚命把他拉上來的。
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表姐,“雨珍姐,你能不能幫幫忙,查一查這銀行的貸款,為什麼沒有抵押物,可以貸出來那麼多錢?”
香港的這個老板姓程,他分彆向三家銀行貸了四百萬,一共是一千兩百萬,的確有點不同尋常。
不過,現在不少銀行都在開展私人信貸業務,即便沒有抵押物,但如果有擔保人,而且擔保人名下有幾百萬存款及其他財產,那其實也真的並不難。
沉吟數十秒,林雨珍答應了,“我也隻能幫著問一問,看一看貸款合同本身是否符合規定。”
“如果都沒問題,銀行資產都是國有的,欠了銀行的錢,那肯定是要還錢的。”
李越斌感激的點了點頭,“雨珍姐,我替我哥,還有我爸媽都謝謝你?”
林雨珍不高興的問,“這麼快,二姨和二姨夫都知道了?”
李越斌低下頭,說,“這是大前天出的事兒了,昨天我爸媽還不知道。”
他現在和父母同住,也住在西城,今天早上他出門的時候,二老應該還是不知道的,但現在就不一定了。
昨天下午,哥嫂找他的時候,她嫂子就說了,說那老板是訛詐,銀行備不住都是同夥兒,但涉及金額這麼大,一般人管不了,必須至少是副市長才能管。
還說雨珍姐欠他媽的一份情,讓他媽來求雨珍姐。
李越斌當時聽了立馬就反對,他父母這幾年身體都不太好,尤其是他媽,高血壓心臟病還有失眠症都占全了,哪能經受住這樣的事兒?
他一再強調不能告訴長輩,雖然哥嫂都答應了,他哥應該還可以,但他嫂子那人,眼珠子太活,什麼都能做出來的。
李越斌猜的沒錯,李越勇兩口子這會兒正在哭呢,尤其是李越勇的媳婦,哭得稀裡嘩啦的。
簡直跟死了親爹差不多了。
李老師聽到大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特彆急,血壓一下子就飆上去了,趕緊吃了好幾個降壓片,。
張華美也生氣,也吃了降壓片,可她倒一點都不著急,臉上還帶著微笑,“去找雨珍?找她乾什
麼,銀行又不是她開的,你們欠錢,甭管什麼原因,都得還啊。”
李越勇鞠了一把淚,“媽,那銀行不也是政府管的嗎,雨珍姐是副市長,說話肯定好使。”
李越勇的妻子劉麗芳說,“媽,我們都說不上話,雨珍姐聽您的,您跟我們去一趟成不成?”
李老師也說,“孩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找雨珍去拿個主意也好。”
張華美狠狠瞪了一眼丈夫,“他們糊塗,你也糊塗啊,雨珍是副市長不假,她才當了幾天啊,位子還沒坐穩呢,咱們不能添亂。”
“再說了,上次曆城來不也說了,雨珍分管的是文教衛體,她不管銀行這一塊兒,能說上什麼話,彆去為難她了。”
劉麗芳見婆婆不肯答應,撲通一聲跪下了,還掐了七歲的兒子一把,小孩子吃痛哭起來,她順勢給摁在地上了。
趙越勇見他媽還是不鬆口,索性自己雙膝一軟,也跪在了地上。
張華美諷刺的笑了笑,沒理大兒子一家,而是站起來去了裡屋,直接把裡麵給反鎖上了。
李越勇兩口子沒辦法,隻能帶著兩個孩子忐
忑不安的來到金鳴胡同。
這時候天都擦黑了,一進門,劉麗芳就哭哭啼啼的,引得兩個孩子也都跟著哭。
林雨珍第一次對這個表弟妹這麼不順眼,不耐煩的說,“哭給誰看呢,劉麗芳,要不,你和孩子都先出去吧。”
劉麗芳趕緊擦了一把淚,把兩個孩子送到後院,看著誠誠和圓圓打羽毛球,自個兒卻又返回到廳裡。
她怕趙越勇一個人說不清楚。
“你說什麼,以前和程老板簽署的協議全都是英文的?”
李越勇羞愧的點了點頭,“雨珍姐,我不懂英語,但我拿給曆宏哥看了的,他說沒什麼。”
那程老板是香港人,平時說話也總是夾雜著英文,他當時看到全英文的合同也打怵,但找人看了挺正常,也就不當回事兒了。
因為,後來又有一份,他都沒去找張曆宏看,直接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林雨珍問,“那你這份合同,現在還能找到嗎?”
不等李越勇回答,重新走進屋子的劉麗芳說,“雨珍姐,我知道在哪兒,兩份都在家裡放的好好的呢。”
林雨珍撇了她一眼,“那還不趕緊的回去,拿過來我看看!”
劉麗芳卻又不說話了,而是看了丈夫一眼。
李越勇立馬說,“麗芳不會開車,我去,我這就回去拿啊。”
劉麗芳卻又瞪了他一眼,“你能知道放哪兒啊,保準半天也找不著,還是我跟你倆一起去吧。”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這兩口子又急匆匆的回來了。
一共有三分合同,都是全英文的。
第一份合同,的確就是很正常的一份合作協議,程老板出資二十萬,李越勇按照技術入股,各占半分之五十的股份。
有問題的是第二份和第三份合同,第二份是一個股權出讓合同,李越勇以五十萬的價格,把手裡所有的股份都賣給了程老板,他們兩口子隻能算公司的高級打工人,而不是老板了。
第三份合同是第二份合同的補充,上麵寫了若是程老板不及時取走分紅,公司的利潤被李越勇非法占有的話,那程老板有權利追回。
林雨珍本來還不生氣的,這會兒也忍不住了,她瞅了表弟兩口子,覺得真沒見過蠢到這種地步的人。
她指著第二份合同和第三份合同,直接把翻譯後的意思讀了出來。
李越勇和劉麗芳聽了都嚇了一大跳。
劉麗芳說,“不對啊,程老板當初讓我們簽合同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林雨珍歎了一口氣,這程老板應該是個專業的騙子,十幾年前就精心挖了一個坑,雖然這些年藥材公司已經讓他賺了不止十倍的錢,但他的胃口,卻是要一口吞下,連一口渣子都不給表弟留。
但這樣還不夠,他還設置了雙重的陷阱,首先藥材公司的利潤,不管是在誰名下,都是他的,這部分錢必須給他,同時還要幫他還貸款。
簡直是喝了血還要扒皮的那種。
她皺著眉頭說道,“你們趕緊的,從明天開始就湊錢,把房子車,一切固定資產,能賣掉的全都賣了。”
劉麗芳不肯,“雨珍姐,這都沒那麼容易出手,而且,要是他們的貸款合同有問題。。。”
林雨珍不耐煩的打斷她,“按我說的去做,趕緊賣了,以低於市場價出手。”
“還有,明天上午,拿著這三份合同,去市公安局報案。”
第二天下午,林雨珍親自聯係了銀行,把程老板的幾份貸款合同都找出來了,果然,合同本身沒有什麼問題。
一切都符合條件和流程。
這程老板估計早就躲起來了,或者已經不在北京了,但隻要立了案,程老板想拿著合同再敲詐,是不可能的了。
因為是低於市價,李越勇的兩處房產很快賣掉了,一輛豪車也賣了,一共賣了三百萬,加上存款六百萬,一共是九百萬,藥材公司則被銀行公開拍賣了,賣價就是三百萬。
正好把貸款給還上了。
但李越勇夫妻也兩手空空了。
當了十幾年的老板,忙活了十幾年,到頭來什麼也沒撈著,還不如李越斌,雖然他一直是珍生的員工,不是老板,但因為工資高,四合院買了,存款也有,汽車也有。
李越勇和劉麗芳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們兩口子的房子沒有了,存款沒有了,現金也就兩三百塊,一開始本來想在外麵賃房子的,但這麼多年住慣了大院子,早就住不慣大雜院了,而且房錢不算貴,但還有吃喝呢,這點錢根本一個月都撐不住。
就不舍得在外麵賃房子了,隻能搬去了弟弟家裡。
李越斌買的四合院,雖然隻有一進,但院子挺寬敞,東西廂房和倒座也都是齊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