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爺做夢都沒想到,黃翠芬比他年輕,卻走在了他的前頭,一開始,他是氣憤的,這人跟他過了幾十年了,怎麼眼皮子就那麼淺呢,再說了,要去翻老太太的東西,就不能跟他商量商量?
非得一個人偷著過來,這是要吃獨食啊,真是沒想到,獨食沒吃上,反倒搭了一條命。
他不但氣憤,還覺得丟人,就那梯子,還有被撕開的天棚,以及地上的匣子,隻要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猜出來,這保準是趁著沒人,一個人來偷老太太留下的東西來了!
而且,丟人都丟到外頭了,這下她可是有名了,附近的胡同都能知道了。‘
但氣憤羞愧之後,他還特彆難過,也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就該把家裡的實底子說清楚。
不該讓她惦記。
家裡他那上鎖的木匣子裡,就幾件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還有雨珍拿走的她媽的箱子,其實裡麵也沒啥值錢的東西,除了他不知道的房契。
就連老太太那邊放在房梁上的木匣子裡,也沒啥值錢東西,就是幾塊硯石,是他爸當年撿回來的,留著不過是為了一點兒念想。
誰能想到,這點破玩意兒還讓黃翠芬送了命!
這下,才
給老太太辦了後事,四七且還沒過完呢,緊接著又要張羅黃翠芬的後事了,還好,大部分跑腿的事兒都是林宇剛和林宇強去辦的。
即便這樣,林二爺也受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這天,林宇剛和林雨珠結伴上門了,兩人都是空著手來的,臉色看起來也沒那麼好看。
兩人還都不說話,就乾坐著,過了兩三分鐘,林雨珠才問,“最近,好點沒有?”
連個稱呼都沒有,林二爺躺在床上特彆生氣,乾脆扭過頭裝睡,不理人了。
林宇剛好歹叫了一聲爸,說,“這房子是我媽買的,以後不能都留給宇強吧,得是我們四個人平分。”
不捎帶上林雨珍是不行的,人家畢竟現在是市長,惹不起。
林二爺氣得忽的一下坐起來了,“我還沒死呢,你們算什麼東西,都給我滾!”
林雨珠和林宇剛倒是沒再說彆的,麻溜的滾了。
可隔了沒兩天,這兄妹倆又來了,說的還是一樣的話,隻是態度客氣多了,林雨珠笑著說,“爸,我們也並不是想要這個房子,畢竟您和宇強還住著呢,可我媽現在不在了,我媽的那一份就分了吧,折成錢,你和宇強把這份錢給我們就成了。”
彆看這房子不大,現在特彆值錢,他們都打聽了,隔壁胡同差不多的院子,剛賣了一百萬。
即便隻能平分黃翠芬那一份,也有小十萬塊呢。
林宇剛和林雨珠現在都特彆後悔,當初買房子不應該圖便宜買的那麼偏,應該在前門,在大柵欄這邊買。
可現在這邊的房子實在太貴了,存折上的錢不夠,即便有,估計也下不去手。
林二爺冷笑一聲,“隻要是我活著,您們都甭想了!”
林宇剛和林雨珠見他不鬆口,就去找上了宇強兩口子,張秀玉一聽就火了,罵他們不要臉,可人家就是不要臉,隔三差五就來說這事兒。
當然了,這裡頭也是有原因的。
前些年,林宇剛兩口子做紅糖火燒,生意還挺好,可這幾年之間不行了,各種新式點心那麼多,還都挺好吃,紅糖火燒就沒那麼受歡迎了。
而且,賣的人也多了。
林雨珠的包子鋪,原本生意很好,可架不住這兩年,左邊開了一家,右邊開了一家,而且,老顧客都說,他家的包子沒有以前好吃了。
從去年開始,生意也大不如以前了。
如果隻是生意不好,那也沒什麼,之前早就掙了不少了,可林雨珠兩口子喜歡上打麻將了,有時候手氣不好,一晚上就能輸掉好幾百。
一開始輸了還心疼,後來就沒啥感覺了,總想著翻本,但實際上卻越輸越多了,不知不覺,存款都少了一半了。
所以,這兄妹倆想要發點邪財了。
沒辦法,林宇強和張秀玉兩口子來了一趟金鳴胡同。
林雨珍最近特彆忙,除了文教衛體,她現在還分管市政這一塊,剛接手問題簡直不要太多,幾乎天天加班。
林二爺病了,她也就回去看了一次,因為實在是太忙了。
這天她也是剛回到家,一碗麵還沒吃完呢,宇強兩口子就來了,張秀玉小嘴叭叭一陣說,特彆的氣憤,“大姐,您說說,有這麼乾的嗎,爸還好好的呢,竟然就惦記要分家產了!”
林雨珍問,“那房子現在值多少錢?”
張秀玉說,“一百萬!”
林雨珍平靜的把麵吃完,“爸的那一份不給他們,也就五十萬,分成六分,一份是八萬多,就按照這個數目,給他們。”
張秀玉氣呼呼的說,
“大姐,他們要,就給他們啊?”
林雨珍笑了笑,“對啊,趕緊給他們,並且立下字據,不然,等過幾年房價又漲了一兩倍,甚至更多,那多不劃算。”
張秀玉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問,“真還能漲啊?”
她覺得現在的房價已經夠貴的了。
林宇強則有點不好意思,“大姐,我手裡沒那麼多錢。”
林雨珍說,“我可以出一份。”
周末,許俊生帶著律師去了大柵欄,替林雨珍處理了這一樁家事,林宇剛和林雨珠拿到錢都特彆高興。
本來隻是鬨一鬨,沒想到還真的鬨出來錢了。
隻是,誰也沒料到,又過了兩年,四合院的價格簡直瘋了,就林二爺現在住的房子,都能值一百五十萬了。
而且,眼瞅著還能漲。
林宇剛和林雨珠都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特彆是,聽說林二爺又找了老伴之後,心裡甭提多生氣了。
兄妹倆又厚著臉皮上門了。
其實,他們誤會了,林二爺並沒有再婚,但他大病一場之後身體不太好,拐棍都用上了,沒人伺候不成,隻能找了個保姆。
這保姆白嬸子算是知根知底,是趙林芳幫著介紹的,是她的一個表嬸,人挺勤快,做事兒也麻利。
林宇剛和林雨珠到的時候,林二爺正在院子裡喝茶呢,白嬸子端過來一盤子點心,他挺高興,讓白嬸子也坐下歇一歇。
還順便給她倒了杯茶。
林宇剛見狀一張臉更黑了,林雨珠也見不得繼父跟白嬸子有說有笑的,心裡特彆不舒服,“您可真行啊,住著我媽當年買的院子,在這跟彆人勾三搭四的,活得挺好是吧?”
“您這樣對得起我媽嗎?”
白嬸子是個厲害人,立馬就說,“你這眼神不好是吧,胡咧咧什麼呢,我是這家的保姆!”
林二爺冷冷一笑,“宇剛,雨珠,當年你媽剛嫁給我,你們也都跟著住在柳枝胡同的西廂房裡,可那房子,你知道是誰買的嗎?”
“是雨珍她媽用嫁妝買的!”
“你們當年不也住的挺踏實挺硬氣嗎,也沒見不好意思,如今這房子,的確是你媽買的,可婚後財產本來就是共同有的,怎麼著,以前住我的可以,我住她的不行,你們這也太白眼狼了吧!”
林宇剛也冷笑,“柳枝胡同那是什麼房子,這邊又是什麼房子,能一樣嗎?”
“要沒有西廂房,你們還住窩棚呢!”
林雨珠說,“爸,以前的事兒不說了,這房子不能這麼分啊,八萬也太少了,這樣我們太吃虧了。”
白嬸子猜出來咋回事了,趕緊的往炸雞店打了一個電話。
沒一會兒,林宇強風風火火的帶著幾個小夥子來了,白嬸子在電話裡說的很急,店員沒聽清,他還以為家裡進了歹人呢。
看到是大哥和二姐,他的態度十分冷淡,不客氣的說,“趕緊走吧,以後也彆再來了。”
林宇剛和林雨珠不肯走,說,“宇強,你可是沾著大便宜了,必須再補給我們一人五萬,不然,這事兒沒完!”
林宇強說,“彆說五萬,一分都沒有,你們白紙黑字都立了字據,怎麼鬨都沒理。”
張秀玉氣喘籲籲的趕到,兩手一叉腰,“你們要是下次敢再鬨,就都彆想好了,不光你們,還有孩子也一樣!”
她這本來就是一句最普通不過的威脅,但之後,林宇剛和林雨珠竟然真的沒敢再來鬨。
平凡的日子又過了五年,林二爺中風了,癱在床上一年後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