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夜(1 / 2)

月華如霜, 此夜寂冷。

陣陣風聲,吹動樹枝,將影子沉下來,堆疊在窗欞間,模糊成一片由水暈開的墨色痕跡。

枝葉間簌簌的聲響,落在了屋內兩人的耳畔。

淺淡的香仿佛仍在鼻間縈繞,那是一種冷沁又神秘的味道。

身著單薄雪衣的年輕公子衣襟微敞, 錦緞般的烏濃長發仍舊濕潤, 此刻正散亂地披在肩頭, 也有淺發正貼在他的耳側。

此刻他垂著眼眸, 望著懷裡被他用被子胡亂裹成了蠶蛹的姑娘,那雙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睛裡有難言的驚愕甚至還有幾分慌亂無措。

而被他攬住腰的女孩兒睜著那雙眼睛,望著他時,整個人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陡然瞪大一雙杏眼。

在這樣漫長的夜, 屋內的燈火將她的眼瞳浸潤上一層淺淡的暖色,如同照在一片湖麵上閃爍著的陽光的粼粼波光,模糊地映照著他的容顏。

屋內淡煙未散, 讓她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有些夢幻般的朦朧,猶如她曾夢過的虛幻場景一般。

又……做夢了嗎?

謝桃眨了眨眼睛, 盯著眼前衣衫不整的年輕公子時,她的臉頰有點發燙。

怎,怎麼能做這麼不正經的夢呀??

但她還是沒忍住往他那張無暇的麵龐看了兩眼,一時心神晃蕩, 好似鼻間的淡香又濃了些。

許是覺得自己在做夢,她猶豫了一下,竟忽的伸手。

手指在半空中指節蜷縮了一下,頓了頓,在年輕公子蹙著眉,眼底流露出幾分疑惑的時候,她的指尖戳在了他的臉頰。

衛韞被她忽然的動作一驚,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脊背更加僵硬。

指尖是他麵龐上微涼的觸感,彼時窗欞外又有夜風吹來,拂過她的側臉,令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噴嚏。

這下,是真的醒神了。

指尖仿佛是尤其真實的觸感,而這吹麵而來的風更令她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桌上香爐裡的煙漸漸地隱去,周遭稍顯朦朧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足夠清晰,並不像是模糊的夢境。

謝桃大睜著眼,唇口微張,整個人都僵住了。

而衛韞在聽見她打噴嚏時,眉頭便又皺了皺,他抿著薄唇,像是遲疑了一瞬,而後便直接將裹在被子裡的女孩兒直接抱起來,走到自己的床榻邊,把她放在了床榻上,然後拉過自己的錦被,又替她裹了一層。

即便是冬日,衛韞也一向不喜屋裡弄著炭火,便是再精細無煙的炭都覺得無法忍受。

但此刻,他卻覺得屋裡合該是弄些炭火來的。

謝桃呆呆的,任由他替自己再裹上一層被子,那雙眼睛一直盯著眼前的年輕公子的麵龐,幾乎目不轉睛。

整個人都像是被雷擊中似的,傻在那兒了。

當她終於看向這間屋子時,她發現眼前這古色古香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唯有麵前的他仍是熟悉的模樣。

謝桃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不是在睡覺嗎???

而衛韞此時也終於確定,盛月岐交給他的這包金粉,的確能夠割破時空的限製,讓她出現在他的眼前。

桌前的燭火有火星跳躍,有燒融的蠟流淌下來,漸漸地凝固起來。

而衛韞與他身旁裹了兩層被子的姑娘同坐在床榻邊,竟是久久都未曾說出一句話。

未見麵時,她的話總是很多。

仿佛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

但此刻,他們兩人不再隔著那樣遙遠的時空距離,不再隔著重重的阻礙,卻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有一種難言的尷尬氣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桃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衛韞輕咳了一聲,而後便簡短地和她說了這其中的原由。

而謝桃聽了,她的目光就停在了不遠處的紫檀木桌上的那隻看似毫無異常的香爐上。

此刻它鏤空的縫隙中,已經沒有縷縷的煙流散出來。

“……你是說,你點了一種香,然後我就過來了?”

謝桃覺得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衛韞無聲頷首。

“那是什麼香啊?我可以看看嗎?”

她連忙問。

衛韞無言,徑自起身,走到桌邊,將他方才隨手仍在桌上的那隻錦袋拿了起來,走回床榻邊時,將其遞給了謝桃。

謝桃接過來,還沒打開,就已經靠觸感分辨出那是一袋流沙似的東西。

而她一打開袋子,就發現裡麵裝著的,竟然是金粉一樣的東西。

“這……是香料嗎?”

她捧著那袋金粉,望著衛韞。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香料。

“我原隻是想試一試,卻……”

衛韞沒有再說下去。

他何曾想到過,他們二人真正見到的這一日,竟是這般令人猝不及防的境況。

謝桃乾笑了一聲,捧著錦袋,偷偷瞥了衛韞的側臉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頭就又緊張了幾分。

這實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但說起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她見過的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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